第三十七章
方志洁一路上被累的半死,先前还用没受伤的单手领着东西呢,后来因为太重干脆就两只手一起了,这时候身上的负重终于减轻,他赶紧把没受伤的手腾了出来。刚刚一路上没在意,现在一看受伤的地方现在被摩的血肉模糊的,虽然也没感觉有多疼,但看起来蛮吓人的。
白芷已经走到了他前面,见他没跟上来,回头刚好看到他抬起的手臂和手掌上都是好几道血口子,在素白的皮肤上显的触目惊心。
白芷眉头微蹙,一闪身已经到了方志洁面前,抓住他的手臂道:“怎么弄的?”
方志洁毫不在意的道:“在路上不小心摔的,刚刚拿东西又被摩了下,就是看起来严重而已。”
白芷看着他受伤虽然不深但一点愈合迹象都没有的伤口,脸色显的有些阴郁,不复温和的冷声道:“你眼睛是放着好看的吗?怎么走着就摔了!”
“好好走着当然不会摔倒,还不是路上遇到个人直接撞了上来,我一个没注意就跟着倒了。”方志洁有些郁闷的说着,却见白芷拉着他往后院走去,他一边被托着走一边往后看了眼道:“东西怎么办啊?”
“让霍兰拿!”白芷眼神在跟在后面的霍兰身上一扫而过开口道。
霍兰刚刚被无视心情就已经够糟糕了,这会儿更是瞪着方志洁的背影气的牙痒痒,把白芷看自己的那个冷冰冰的眼神完全归罪在了方志洁的身上。想到白芷对他的关心,眼神都暗了下来,最后扔下手里的东西,一甩衣袖去叫李府里的下人帮他搬东西去了。
白芷拉着方志洁很快就到了后院停放马车的地方,他在放行李的地方翻找了几下,拿出了好几种用于外伤的药膏,但这些都只是普通的外伤药。方志洁的伤口没有自己愈合的能力,也不知道敷一般的药有没有用,他当初只跟慕青拿了内服的药,现在却有些后悔。
方志洁站在马车外等了会儿,很快白芷就掀开车帘冲他招了招手让他过去,方志洁见他手里拿着酒盅,顿时脚下趑趄,有点不好的预感。
方志洁呐呐道:“真的就是皮外伤,睡一夜就结痂了。”
白芷倚在车壁上,颔首道:“不过来今晚就睡大街上。”
方志洁感受着寒风刺骨,顿时就没了骨气,三两步就走了上去。白芷也不与他多话,抬起他的手臂就把一盅酒倒了上去,方志洁被疼的吸了好几口凉气。
“可以了罢!”他带着些委屈的口气说。
“不是说皮外伤吗,怎么又觉得疼了?”白芷低垂着眉眼,拿出药膏抹在他手上的伤口处,微凉的指尖让刚刚被酒精刺激的伤口也没那么疼了。
抹完药白芷又看了一会,确认一直没止住的血不流了才开始帮他绑绷带,奈何这人一看就是从来没干过这种事的,那么一点伤愣是被他包扎的跟残了似的,方志洁失笑道:“看你就是没照顾过人的,这包的可真够难看的了。”
“这天下有谁能让我照顾。”白芷把绑带最后打上结,随口回道。
方志洁笑道:“那我可真荣幸!”
白芷这时候已经站起身,闻言看了他眼道:“你不一样。”
方志洁一怔,摸摸鼻子道:“怎么不一样?”
白芷薄唇微勾:“你是我的人,若是现在死了,我岂不是亏了。”
“......”我是有多娇弱,这么点小伤就会死啊!
这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李府的下人过来叫两人去吃晚饭,也终于打断了他们这些毫无营养的话题。
饭后李钱又是好一番殷勤,方志洁坐在一边无所事事,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白芷听着李钱的东拉西扯表情一丝没变过,这时候抬眸对方志洁道:“困了就先回去罢!”
李钱的话被打断,也看向方志洁道:“方公子困了吗?是我疏忽了。”说着又对门口的下人道:“六子,带方公子去客房休息。”
叫六子的下人点了灯,盖起灯罩引方志洁出去。
方志洁告了声辞,跟在他后面走向后院。从厨房外经过时里面传出阵阵香味,方志洁忍不住往那个方向看了眼,六子看到他的表情客气的介绍道:“想着厨房里又是府里的厨娘在做吃的呢,这会儿可能是熬着汤留明天做菜用的,公子们明天有口福了。”
方志洁收回目光刚想客气一句,却听一个声音喊道:“你这小贼,在外面冒犯小姐不成这时候居然跑到府里来了,真是胆大包天!”
方志洁抬眼望去,见一个青衣的女子正抱着个食盒从厨房那边走出来,此时正怒目瞪着方志洁,又一脸警惕的样子。
细看之下,正是今天在街上遇到的那青衣女婢。
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方志洁有些诧异,马上又想到她口中的小姐不就是李钱的女儿,没想到那姑娘就是白芷口中的表妹,怪不得白天这婢女会说他家小姐是白氏钱庄未来的当家主母呢,真不知道白芷听到自己老婆已经被内定了会有何想法?
六子听到小青的话忙要解释这是府里的客人,但小青明显不是个会听人说话的,这时候又道:“今日你既然到了府里,就别想出去了,李府可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地方!”
方志洁见她年龄不大,虽然一副跋扈的样子,却也并不多令人讨厌,反而有些好笑。
小青见方志洁居然还敢笑,更的气的直想跳脚,却听一个声音道:“小青,你在干什么?”
小青一看,是自家小姐过来了,忙指着方志洁道:“小姐,是白日里冒犯你的人。”
一身粉色襦裙的女子这才看到方志洁,微微一愣道:“公子怎么会在这儿?”说完才发现他身边还站在家里的下人六子,立刻就有了猜想。
方志洁还未接上话,小青就哼哼道:“一定是存了怀心思偷偷进来的。”
李如月听到她的话,眼角含嗔,瞪了她一眼道:“胡说什么,这位公子是府上的客人,没见六子与公子在一起吗?”
小青当然一开始就看见六子了,但他已经先入为主的把方志洁当成了歹人,也就想当然的觉得六子是在询问这人。
六子忙点头称是回道:“小姐说的是,这位方公子是与白公子一起来府上做客的,老爷吩咐我带他去客房休息呢。”
李如月听到六子的话心里松了口气,她刚刚还想这个人会不会白公子呢,若真是白公子她一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今日之所以装病却和小青一起出去,就是因为不想见那位白公子。
她一直听父亲说起那个远方表哥,还说小时候两人还一起玩过,可那么久远的事情谁还能记得。没想到父亲却因为白家夫人当年的一句定亲的话念念不忘,只想着把女儿嫁进白家,以后全家人都攀上高枝了,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可怜她生母早就不在了,她后娘跟她又没感情,听说自己的便宜女儿可能跟白家的公子攀上亲,眼睛都冒光,更是督蹿着让李掌柜去拉关系。
这不前几日听说白公子终于要来了,可把两人高兴坏了,想着这次一定要把女儿嫁出去。
可李如月也有自己的脾气,对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本来就没任何感情,又因为父母只想着利益却从来没问过自己的想法,八竿子还打不着的事已经被传的尽人皆知。因着这样她就更加不想如了他们意了,这个白公子她更是连见都不想见了。
李如月没想到跟白公子一起来的还有其他人,好巧不巧的两人还在街上撞到了,不由的又打量了方志洁一眼,柔声道:“小青这丫头被惯坏了,冒犯了公子还望见谅。”说完又对着小青说:“还不向方公子赔礼!”
小青嘴巴一撇,有些不情愿的道:“是小青莽撞了,望公子见谅!”
方志洁毫不在意的一笑:“下次课不要在别人头上乱扣帽子了,年纪不大脾气可不小。”见小姑娘心情完全表现在脸上,他用开玩笑的语气道。
小青暗暗吐了吐舌头,她可不是一直这样的,还不是先前遇到了个想冒犯小姐的人嘛!她们家小姐性子那么好,她不凶一点还不被人欺负了去。
李如月要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一定会说她想多了。
李如月垂眸,这时候刚好看见方志洁被包的跟粽子似的一只手,有些歉意的道:“公子的手上的那么严重吗?都是我的错,今日在路上遇到个登徒子拦住去路,我为了逃脱一时跑的急了些没想到就撞到了公子。”
方志洁看看呗白芷包的失去行动力的手,不由笑道:“李姑娘不用介意,真是就是皮外伤而已。”
皮外伤哪能包成那样啊!这句话不仅李如月不信,在场的另外两人也都是露出怀疑。
方志洁有些无语,也没有再多做解释。
李如月只是当他是怕自己过意不去,所以才一直说只是皮外伤,想着脸就开始有些红起来,有些不敢看方志洁了。
眼见天色不早了,几人站在这儿也不是个事,方志洁率先开口告辞。
李如月这才想到自己大晚上与他站在这儿确实不应该,遂退到一边道:“公子慢走。”
方志洁跟在六子身后冲两人挥挥手转身就离开了。
李如月站在院里的银杏树下,看着方志洁的背影在灯笼的光线下恍恍惚惚,衣袂若飞,心神好像都随着那烛光晃动,直到小青叫了声:“小姐。”
他方回过神来,见方志洁的背影衣抉消失了,也和小青一起离开了。
方志洁被安排在后院的客房,离前面的屋子有些距离,屋里该是很久没人住过了,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他们今天因为李掌柜起来的很早,这时候缩在被子里很快就睡死了。
第二日一早白芷就和李钱一起出去了,就在他们走后不久,李如月带着小青就一起上了门。
小青端上一个小砂锅,打开后弥漫了一屋子的香味。李如月笑着说:“这是红枣乌鸡汤,益气补血,对伤口很有好处。”
“是啊是啊!我们小姐天不亮就起来做了呢,你可真是得了八辈子的福气!”小青插话道。
“胡说什么!”李如月嗔怪道。
方志洁吸吸鼻子,虽然很想吃,但又感觉这样收下来好像不太好,隧道:“劳李小姐费心了,昨天的事实在不用放在心上,这个你还是拿回去罢!”
李如月的脸上立刻黯然下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方公子因为我受伤,实在是让我过意不去,这汤是我特意做来给公子赔礼的,公子不收难道是不愿接受我的赔礼吗?”
她都说出了这些话,的确没有再推迟的道理,方志洁也就高兴的收了下来。
两人又聊了几句,李如月便告辞离开了。
方志洁等到中午白芷也没回来,听府里的人说钱庄好像出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一时应该回不来了。
他无处可去,只能无所事事的在李府待了一天,霍兰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喻千凌更是从昨天出了客栈以后就再没见过了。
眼见着天又黑了,昨天给他引路的六子送来了晚饭,说是老爷和白公子赶不到晚饭钱回来了,让他们先吃。
用过晚饭方志洁闲着没事就打算出去消消食,李府不大,很快就被他转完了,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李府的大门口,往外看了眼并没有过来的马车。
月上屋檐,散发的光却并不明亮,不一会儿,开始飘起了雪花。
方志洁望着夜空呼了口白气,静静的站了许久也不见有人过来,他干脆坐在了大门口的门槛上,抱着双臂靠在门框上。
就在他眼睛都有点睁不开的时候,小路的尽头传来了马车的声音。
方志洁一激灵,瞌睡虫又飞走了。车夫扬起手里的马鞭,马车停在了门前。
车门打开,白芷慢慢从车上走了下来,他身上披着件暗红色的大氅,不知道是不是新买的。
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到了门口的方志洁身上,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个浅笑。
踏着闲适的步子向方志洁走来,方志洁突然就想到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一身红衣在大雪中向自己走过来,明明还没几天,却感觉已经过了很久似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白芷伸手把他从地上扯了起来。
方志洁笑笑:“没事干就来看看你回来了没。”
白芷凝眉:“你不会在屋里的等吗?”
方志洁撇嘴:“我就是在屋里待够了才出来的。”说完他又问白芷:“你晚上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陪你去吃。”
白芷看着他道:“是你想吃罢!”
方志洁一点也不介意被拆穿,呵呵笑道:“晚上吃的有些少。”
白芷让后面下次的李钱准备一些饭菜送到他房间,转身就了门。
方志洁刚刚一直坐着还不觉得,这会儿被冷风一吹,立刻被冻的打了个冷颤。
白芷瞥了他一眼,把身上的大氅解下来扔他身上道:“帮我拿着。”说完已经走进了院子里。
方志洁被大氅盖在下面,刚刚被冻僵的身体顿时感到一阵暖烘烘的,好像心脏的跳动都因为身体的回暖频率高了些。
他把大氅从脑袋上扯下来披着身上,三两步跟上了前面的人,一路道了白芷住的小院,这里可比自己住的地方好多了,屋里居然还点着熏香,差别简直不是一般的大。
厨房本来就给他们留了饭菜,这会儿只要热一下,很快就送了过来。
白芷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他在外面的时候已经吃过了,这时候并不饿,直到看对方也吃的差不多了,他开口道:“钱庄出了点事,可能暂时走不了了,你要是觉得无聊就让李府的人带你出去逛逛。”
这次没等方志洁跟他诉苦说自己没钱,白芷已经扔给他一个钱袋,方志洁昨天吃了教训,这会儿接到手里特意掂量了下,感受了下重量才打开,里面的钱虽然不多但吃东西还是够了的。
“这些都是给我的?”他有些欣喜的问。
白芷温和一笑:“白日做梦!”
果然不该期望铁公鸡身上能拔出毛来,他翻个白眼道:“......现在是晚上。”
白芷仍是笑着道:“我从来不欠人,别人自然也不能欠我,这些钱先记在账上,当然,你也可以用其他东西来偿还。”
不愧是做商人的,真是什么时候都不会吃亏!方志洁又塞了两筷子菜瓮声道:“钱庄出了什么事?”
白芷眼神微变,似笑非笑道:“只是些欲盖弥彰的小闹剧而已,蹦跶不了多久的。”
方志洁点点头,也没再多问。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方志洁就打算回去睡觉,他把身上的大氅解下来,推开门就看到地上已经积了一层雪,室外的冷风像是能吹进身体里一样。
屋里的烛火被吹了晃晃悠悠,方志洁被冻的一把又关上了门,后院离这边可不近,这一路走回去不知道会不会被冻成冰棍啊!
方志洁又看了看屋里的火炉,想着回去可什么也没有,于是道:“天色不早了,我就在这儿睡罢!”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睡一张床了,一回生两回熟嘛!
白芷抬眸看了他眼,一双狭长的眼睛在烛光在星星点点的,启唇道:“你倒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方志洁微微一笑:“我们谁跟谁啊,有什么好客气的。”
有些人,认识了很多年却还像陌生人。还有些人,明明才认识却像已经相处了很久。
白芷只看着他没再说话,方志洁已经脱掉外衣缩进了床里面,拍拍外面留出的空道:“你也快来睡吧!外面好冷。”
方志洁说完闭上眼睛,呼吸很快就绵长沉稳下来。
白芷在桌边坐了很久才走到床边,他盯着方志洁沉静的睡脸微微弯□,就在离眼前人只有咫尺之遥的时候,对方突然翻了个身,然后向被子里又缩了缩。
白芷静默良久,把另一床被子也扔到他身上,躺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的画风都是温馨治愈向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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