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谜
【10】
延陵市的初冬寒气来得特别快,一上午也见不了什么阳光。楚黎和程识在早晨例会结束后,就开车来到了即将面临拆迁的新河村。两人一到村口,就看到不少村民们举着反对拆迁的横幅坐在村口,硬生生堵住了程识的路。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彪形大汉手中还牵着两条大狼狗,此时饿极了肚子,看到程识和楚黎下车,就开始不断吠叫。楚黎看这阵仗,真怀疑他们是不是一早就收了消息,知道他们要来。
他们眼中的敌意显而易见,一看到楚黎和程识下车,他们立即从椅子上起来,围了过去。其中一个瘦个子的中年男子见程识的车子价值不菲,往车头毫不犹豫地啐了口痰,末了还冷哼了一声,像是做了件极骄傲的事。
那彪形大汉操着一口极不标准的普通话,手叉着腰,挺着个圆圆的啤酒肚仰着下巴对程识说:“程老板,我们的态度很明确,反对拆迁,别以为你们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这块地是我们的,我们说不搬就不搬。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凭什么你们说拆就拆?我们这都是祖上留下来的地,没了这块地我们吃什么?到时候要是你们赖账,我们找谁理论去啊!”村民们纷纷举手附和他的话。
程识记得宋睿姿送来的资料上提到过这个叫刘汉的男子,虽然是村长的儿子,可行为举止和地痞无异。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牵着两只狼狗到处骚扰女村民,一旦遇到看不顺眼的,就会示意狼狗咬人。村民们都对他抱怨颇多,可现在竟然以他马首是瞻。程识冷眼瞧着这一切,并不急于表态。
他斜倚着车门,从口袋中掏出烟和打火机,不疾不徐地抽起烟来。在这一根烟的时间里,耳边一直充斥着村民们的抱怨声和狼狗的吠叫声,可程识始终沉默。
站在一旁的楚黎看够了热闹,环着胳膊冰冷地说:“程氏给的拆迁费是最优厚的,如果你们执意要反对拆迁,对你们来说并没有好处。当初你们也是签了协议,白纸黑字答应了拆迁,现在说毁约就毁约,我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不过这样的行为我们公司保留有追究的权利。”
一听说事情这么严重,还有可能要坐牢,一些村民面面相觑,叫嚣的声音一下子弱了,纷纷看着刘汉,没了主见。
“我们要的只是公道,不能为了你们那劳什子的度假村,就毁了我们的家。”就在这时,一个妇女嗓音尖锐,从人群中冲出,伸手作势要扇楚黎耳光。
程识见状,迅速扔掉手中的烟蒂,将楚黎护到身后,避免了妇人的攻击。
那妇人的老公见程识眼神阴沉,赶紧拉着老婆的胳膊往后拽。妇人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老公的钳制,“孩子他爸你松手,你松手,这事儿今天要是不解决,我和他们没完!”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只不过政府已经批了我们的请求,我会给你们足够宽裕的时间,让你们进行搬迁。至于费用,自然不会少了你们的。”看得出来那妇人的老公脸上流露出的为难不假,程识知道这里的部分村民并不想把事情闹大。
这时,池彦和宋睿姿赶到了新河村。看到双方僵持的场面,宋睿姿等不到池彦停好车子,就先下车了。看着村民们的目光,宋睿姿终于明白为什么昨晚池彦不放心她一个人来了。“我是池恒公司的代表,宋睿姿。请各位稍安勿躁,关于这次的拆迁,我们公司会额外再拨一笔拆迁费,以保障你们之后的生活,一定不会让你们有任何损失。”
刘汉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宋睿姿,吹着口哨说:“要不宋小姐上我家,和我坐下来慢慢聊?”
宋睿姿避开他的目光,视线落在人群里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身上。站在小女孩旁边的恰好是刚才那对夫妇,妇女口中似乎还在喋喋不休骂着什么。她走了过去,弯下腰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温柔地说:“小妹妹,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乐乐。阿姨,你们为什么要拆我们的房子。”乐乐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说:“昨天家里来了好多坏人,打烂了家里的电视机,还打……打坏了我的玩具。这里是我的家,我哪里也不想去。”
乐乐越说越急,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簌簌往下掉。她的爸爸将她搂在怀里,不停地安慰她,她妈妈则面带敌意,瞪着程识和楚黎。
楚黎走到小女孩身边,半蹲着身子,拉着她的手腕轻声说:“所有的拆迁程序都是合法的,我们并没有派人去骚扰过你们。”
妇女见楚黎到现在还死不承认,气得抡起身边的椅子,堪堪砸向楚黎。“你们说合理就合理,那谁来顾及我们的感受?你看我老公,白白挨了一拳头,这损失我找谁赔偿去?那些人说了,就是收了你们程家的钱!”
楚黎的视线都在乐乐身上,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只听闷哼一声,有人倒在了她身上。楚黎踉跄了几步,闻着鼻翼间熟悉的香味,她惊慌地回眸,正好与程识的视线相撞,她急忙扶住程识下滑的身子。“阿识,你怎么样了?”
虽然身上穿着大衣,椅子砸向他时减少了摩擦,可后背的肋骨还是被撞得生疼。程识眉头深锁,靠在楚黎身上,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烧得厉害,只要动一下身子,后背的脊椎骨就开始隐隐作痛。
出事时,宋睿姿就站在楚黎身边,所以目睹了程识奋不顾身护住楚黎的整个过程。她急忙掏出手机,拨打了120。“jeous,救护车很快就到了。”
没一会儿,程识的额头就已经布满了汗珠,楚黎不敢乱动,只能抱着他坐在地上。她感觉有人在扯她的衣角,回头看到乐乐正用小鹿般怯怯的眼神望着自己。“阿姨,我妈妈不是有意的,你不要怪我妈妈。”
原本凌厉的眸光一下子褪去,楚黎刚想伸手摸摸乐乐的脑袋,乐乐就被妇女急忙拉走,生怕楚黎会迁怒于她。她虽然瞪着楚黎,可明显气势上弱了不少。
村民们见打伤人了,一时间不敢再继续动手,都躲在一旁不敢出声。倒是刘汉,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牵着狗大摇大摆的走到程识身边,吹着口哨说:“别折腾了,这里的人都是听我的,你们想拆迁,门都没有。”
“未必。”程识眼神凛冽,缓缓从地上起身。他随性地拍了拍大衣上的尘土,看到刘汉略显错愕的眼神,轻笑了一声说:“这出戏,你们演得比想象中的卖力。”
“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刘汉抵死不认,见椅子没能打伤程识,便想松开手上狼狗的绳子,谁知手刚一松,村口就传来了警鸣声。“他妈的,谁报的警?”
狼狗没有绳索的束缚,不受控制地扑向程识和楚黎。不远处的莫简看到这一幕,一路小跑赶来过来,拿起路旁的树杈,连唬带吓地赶走了两只大狼狗。见狼狗跑远,他大舒了口气,扶了扶警帽,惊讶地看着楚黎和程识。“这么巧,又是你。”
愣了几秒后,楚黎才想起眼前这位民警就是生日当晚热心帮助过她的人。再一回想,她似乎还欠着他一百块钱。
“刚接到有人投诉,说有人在这里闹事。我看到你恶意放犬咬人,跟我回警局一趟。”老民警指了指刘汉,又看了一眼程识和楚黎,“还有你们,派个代表也回去做份笔录,交代下整件事情的经过吧。”
“我说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是他们先挑起来的。”刘汉一听说要去警局,就坐在椅子上开始耍赖,拒绝去警局。
楚黎不放心程识的身体,想等救护车来了再走,可是警察那边又催着。池彦察觉出了她的为难,于是扶住程识另一只胳膊,小声和她说:“我和睿姿会帮你照顾jeous。拆迁的事,可能避免不了要警局这边介入了。”
“别担心。”程识握住楚黎冰凉的手,回以宽慰的眼神。
“楚小姐,只是循例做一份笔录,不会耽误你很久的。”莫简打开警车后座的车门,朝楚黎的方向挥了挥手。
和池彦简单交代了几句后,楚黎坐上警车,离开了新河村。
这一次,还是由莫简对楚黎进行笔录。一进笔录房,楚黎就从钱包里抽出一百元,放在莫简面前。
莫简看到这钱,立即退回给她,义正言辞地说:“请不要试图贿赂公职人员。”
楚黎被他突然间的一本正经弄得无言以对,又将钱推了过去,额外又添了一百元。“这钱是我上次欠你的,连同利息,一起还你。”
“误会,误会。”其实莫简早就忘了借过她钱,这两天还在纳闷钱包里最后的一百元,怎么会不翼而飞了。在楚黎的执拗下,莫简迅速收下了钱,然后又把多的钱还了回去。“不过我不收利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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