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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生死局3

      “程琦!你亲手弑母、大逆不道、天打雷劈!可恨我为你这块心肝肉处心积虑、白了头发!”

    徐氏仰头,靠着栏杆摇晃的身体从脚底冷到了心肺,金钗自松散的发髻上坠入江水,连着这份母子情分沉寂江里。

    下人们窃窃私语。程琦不为所动,一手掌住了徐氏的下颚,“呸!休再打着慈母旗号掩饰你的卑劣用心!我就是太信你、敬你,才被你诳了这么多年、被你生生的推到如今的下场!我若犯下弑母大罪,也是你为母不尊!”

    徐氏苍凉的狞笑:“原来我儿,就是这般想我的!”

    徐氏不甘心呐,死也不甘心!老眼恨不得化成利刃,把双手拢袖的筠娘子给千刀万剐了!

    报应!

    “就是你!你这个毒妇!你害的二弟的姨娘身死、害的父亲的妾室小产绝育,害的我程家子嗣单薄,你这等善妒歹毒之人,配做当家主母么?父亲一早就允我迎娶表妹,是你,是你这个丧尽天良的舅母亲手把年仅八岁的外甥女推入死路!什么为了我的前程?可笑的是当年我居然信了!我一错再错……不,这一次我不会再错了!你一计不成又施二计,你知道中秋从姑父家回来,我多快活吗,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人生至乐近在眼前,我随你一道过去换帖送礼……你粉碎的何止是我的美梦?你处心积虑的哄我娶你的内侄女,哪是什么爱子之心,根本就是为了你的娘家作想!枉我一心抱负,大丈夫生于盛世,自当出仕为官竭尽所能为民谋福,却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外祖父一个年迈朽木,倚靠我程家的钱财占据禹州知府的官衔!如今想来我程家也不过是仗财欺人的人……难怪有人埋怨天道不公宁可退隐避世,正是因为有你徐家这样的蛀虫,有我程家这样的帮凶!你吃里扒外、为妻不贤,谋害夫君掠夺家产,可笑我如今沦到弑母救父的地步!如今我就代替父亲,卸了你徐家这个累赘!”

    越说越恨,程琦一手掐上了徐氏的脖颈。好笑!真是好笑!自己居然被这个眼光狭隘的毒妇蒙蔽了这么多年!呸!

    可恨的是,他居然下不了手!

    “我儿,你以为你杀了我,这个贱女人就会跟着你么!”徐氏不顾他的收紧,嘶哑的嘲讽从喉咙里磨了出来。

    “我身为女人,看女人的眼光可比你准多了,你娶谁都成,唯独不能这个两面三刀的女人!是啊,一整个瓷窑,哪个不说她的好?她连帮凶奶妈都能大度谅解,对丫鬟情同姐妹……可是事实上呢,江氏进了尼姑庵,白姨娘没了孩子,你姑父对她言听计从,你表弟任她拿捏,宋家和瓷窑两重大权,都在她的手上!她何止是灾星?你姑母生她而死,但凡跟她牵扯上的没一个好下场!呵,她果真是报仇来的!她对你说了什么好话,让你鬼迷心窍了?你蠢的跟她奶妈一个德行,被她的口蜜腹剑骗的团团转,然后任劳任怨的给她当靶子!如今想来,我这么多年的道行,还不及这一个小丫头呢!”

    你姑母生她而死……这一句如同万箭齐齐戳进筠娘子的血肉!

    筠娘子眼里飞来凶刀,向前走了几步,拍手冷笑,“程太太的临终之言,有些多了呢。啧,表哥要是下不了手,还是趁早收手的好,省的落下个弑母的名声!”

    那口气,分明是在埋怨他就是个孬种!

    程琦手就要再度收紧,徐氏下了杀手锏:“我儿既然要置我和周内司于死地,不若先问问你的好表妹,周内司一死,她会不会乖乖跟着你?让她当着周内司的面说!”许是到了生死关头,徐氏的脑子分外灵光。

    她就不信,这个贱女人会舍得自个的好名声,会舍得一品诰命的荣光、给程琦做妾?

    她的儿子到底是太嫩了,这个贱女人的野心可大着呢!

    “表妹,你说,你当着周内司的面,当着大伙的面说,你心悦于我!”程琦志气上来了,一想到表妹当众投入他的怀抱,整个人飘飘然。

    周内司转着轮子,挡在了筠娘子的跟前。芹竹已经顺意以刀相挡。别说他胸有成竹,就是宁可血拼,也誓死捍卫她的尊严!

    “啪啪!啪啪!”

    伴着轻快的拍手声,筠娘子的声音清脆的惊人,“有趣!有趣!尔等也看明白了罢,这就是你们贤良淑德的当家主母、恭谨孝悌的大少爷,一个当年害我性命、一个如今意图害我夫君夺我为妾,不愧是母子连心呀!我还真就不明白呐,这两蛇蝎母子不合,想趁机杀人,合着一船都是你程家的下人,出了这个船日后给封口了不就成了?何苦冠冕堂皇的哆嗦这么多,拿我给你们当靶子,听信谣言的人还以为我是红颜祸水呢!现下性命攸关,可是有谁把你们下人的命当回事?你们是等着日后被封口呐……呵,你们自个思量罢!”

    下人们心俱是一紧,他们看到了这么多,万一要封口……不若他们先动手?

    筠娘子从周内司的身后走了出来,趋近这一对母子,意味深长道,“人在做命运抉择的时候,会更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这还是八岁时表哥教给我的道理。”

    筠娘子含笑与徐氏对视,无声胜有声。

    怎么样,我的好舅母,好不好玩?你越是要含辛茹苦做慈母,我就偏要你尝尝母子针锋的锥心之痛!

    死算什么?活着等死,等着被自个的儿子亲手掐死,等着被下人们群攻而死,这才好玩呢!

    徐氏面如土色,程琦脸黑如铁。两人的脸上都有种叫做绝望的意味。

    这就怕了?这船不能再如此随波逐流下去,筠娘子撂下这对母子,施施然的走到程来远的跟前,一脚踹上他的膝盖!

    程来远扑通一声双腿跪地,抱着伤臂,就要磕头,“是老奴失职,用人不当!程邦在船上一向听话,又极少跟父兄团圆,二少爷也未再追究,老奴,到底是老奴疏忽了!为表谢罪,老奴自请留在船上,葬身江中!”

    “早晚都是死,留着这条命抱金子闻花香么?”筠娘子嚯的一声拔了芹竹手上的刀,一道白光出鞘,直指程来远,一刀劈了下去。

    刀光一闪,程来远挂脖子上吊手的绷带一断!

    刀锋挑着手肘上的绷带,“你这手养了这么久,也该痊愈了罢!要是不得用,不若我就大发一下善心!”筠娘子冷笑,“好你个刁奴,这算盘打的真是好!联手把咱们骗下船,这一船的金银珠宝和价值连城的牡丹还不都是你们的了?船上唯一会掌舵的老师傅,你最好给我乖乖的去开船!”

    程来远敦厚的脸上有难言的惆怅,自己扯了绷带,给筠娘子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筠娘!你不记得老奴了?你五岁那年老奴随老爷去你宋家,才五岁的小人儿就晓得老爷对你的好,缠着老爷一路舍不得老爷走。老奴跟老爷好多年头了,还记得青娘的模样,青娘的孩子怎么可能差?筠娘定是个福泽绵长的人儿,可是筠娘这性子,怎么比青娘还拗?青娘当初要是不这么拗,就不会对两位老爷瞒下了大夫的嘱托,身子亏损不宜生子!也就不会给宋老爷留下一生的怨怼,害筠娘平白苦了这么多年!老奴言尽于此,哎。”

    旁人只以为程来远是在套近乎求饶,筠娘子心里却是通通亮。

    她的娘亲拿命换了她,她该惜命!

    筠娘子挥手,强硬道,“休跟我求饶!要不是眼下一船人的性命指着你,我就一刀砍了你的手!我和周内司还赶着回京,刻不容缓,去开船罢!”

    又朝呆若木鸡的母子二人莞尔一笑:“程太太不是让厨房做了四十八道菜款待我和周内司么?”

    **

    筠娘子从禹州出发的这条江,叫沂春江,沿江向西,几个时辰后进入雅岷江,雅岷江是连通京城的大江,一路向北便达京城。

    而沂春江和雅岷江的交汇处多山连脉,丘陵地形。加上在此周转的商人居多,见不得人的行当也不少。朝廷为了保障行船安全,在此处设的据点也多、排查严格,如今已经鲜有人作乱。两江交汇处是安全不假,倚仗劫船为生的水匪只得弃船只最多的好地方,辗转到雅岷江的南段为祸。南段多暗礁,乍入的船十之八、九都逃不掉,渐渐的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避开这条道。

    此时,南段的岸边山头,一间屋子里透出微弱的光。

    再看屋里的摆设,朱红蟠龙雕花的八仙桌子,紫檀牡丹太师椅,青鸾牡丹雕花大床,无一不华贵非常,无论是无与伦比的雕刻手艺和木材,都与闵秀宫的摆设不相上下。

    太师椅上的那人闲适的躺着,穿着貂皮劲装,地阁方圆的脸上被鎏银屏画明灯的火光照出微红的光影。萧九娘的葱指舀了一勺枇杷雪梨羹,旻王张着嘴,由甜羹滑入咽喉,方才把枇杷肉嚼了嚼。

    萧九娘体贴道:“三爷嗓子都哑成这般,可唱不得戏了,先缓缓。三爷是不是最近太乏味了些,没日没夜的唱戏,连自个嗓子也不顾惜!”

    “你懂什么,爷可准备了一出好戏,要唱给筠娘听呢。这不还是你这个奴才教唆的,说是爷唱起男角英武非凡倜傥风流,爷还特地换了好几句台词呢,句句都是情真意切!你不是说多少贵女私下欢喜戏子么,爷自然要使尽浑身解数讨筠娘喜欢!”

    萧九娘眼里的嫉恨一闪而过,仰脸谄媚笑道,“九娘说句冒昧的,咱们是接了范参政的活不假,准信也是有了,可是这周内司就不是个好对付的,爷确定要自个出手?”

    旻王搓了搓手,整个人都已经雀雀欲试,“知道父皇私底下是怎么说爷的么,那天可碰巧给爷听见了,父皇说,爷就是一根贱骨头!爷何止是一根贱骨头,爷全身的骨头都贱!”

    “就像父皇屁股下面的龙座一样,越是不给爷,爷就非要不可!一品诰命?爷不仅要抢一品朝臣的爱妻,还要……”旻王拈起兰花指,方知嗓子疼的唱不动了,慢慢的吐纳出一句,“爷要宋筠娘做爷的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下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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