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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拦住

      回到木樨堂后锦朝只喝了碗汤,却也吃不下别的东西。

    端了烛台,锦朝靠着炕桌看一本《水经注》。采芙端着盘蒸好的红枣松糕上来。

    陈三爷果然没有回来,顾锦朝等得累极了,靠着迎枕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背上搭了件斗篷,她还以为陈三爷回来了,抬头四下看。雨竹却很快走进来:“……夫人,在这儿睡太冷了,您还是去床上睡吧。三爷要是回来了,奴婢会叫您起来的。”

    顾锦朝很失望。

    烛台的残烛已经要灭了,外头什么声音都没有,夜晚显得越发寂寥。

    顾锦朝沉默了一下,还是去床上睡了。

    这个晚上没有人睡好了。

    俞晚雪拔下簪子挑了灯花,手里抱的汤婆子已经冷了。她看到陈玄青回来,忙笑着去帮他解开斗篷,轻声道:“您这么晚才回来,妾身给您留的饭菜都该冷了……”

    她注意到陈玄青的表情不正常,头发浸了雪水湿漉漉的,斗篷边上结着冰渣,清俊的脸冻得发青。

    俞晚雪不由得问:“您……您做什么去了?不是去教四小姐练琴吗?”

    陈玄青轻轻推开她,自己把斗篷解下来。

    父亲让他退出去,其实他根本没走远,他看到父亲冷着脸出来了,而且乘着马车离了家。他不知道父亲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和顾锦朝怎么样了,他没有踏进木樨堂一步,顾锦朝现在恐怕最不想见的就是他。

    “你去找母亲,让她劝我吗?”陈玄青问她。

    俞晚雪迟疑着点了点头。难道……陈玄青不满她说给别人了?她笑着解释:“妾身看您最近都不太高兴,以为您有心事……只是不愿意说与妾身。”

    陈玄青过了好久,才淡淡地笑了:“我确实有心事。”

    俞晚雪松了口气,“等过了年,您就要去任上了。有什么事说明白了,妾身也免得牵挂您……”

    本来他是不会这么早去任上的。

    在翰林院做满三年编修,再调任县令才是比较好的。但是父亲早早地跟他说了,他过了年就要调任……其实父亲早就在防备自己了。陈玄青突然有些出神……

    俞晚雪却抬头看着陈玄青。

    她还是觉得陈玄青是她看到过的,长得最好看的男子。就算是落魄也难掩其风骨。

    其实她希望陈玄青能在调任之前,给她留个孩子。就像大嫂一样,即便丈夫不在家,也能养育孩子过日子。她很希望能有个陈玄青的孩子。

    俞晚雪笑着道:“今天二嫂抱着筝哥儿向我讨封红,妾身随手摸了两个银裸子给他,他却不要。非让用红纸包起来不可……筝哥儿长得像二嫂,白白净净的,撒娇耍赖,可爱极了。”她絮絮叨叨跟他说在陈老夫人那里的趣事,陈玄青沉默地着。

    俞晚雪才应该是他最喜欢的那类姑娘,温婉动人,恪守礼节。他觉得要是没有顾锦朝,他肯定会喜欢俞晚雪的。他这人一向淡,只是顾锦朝太明艳了,又太鲜明了,虽然做的都是惹他讨厌的人,却在他心里留下深刻的痕迹。等到顾锦朝成了现在的样子,以往今夕的对比,反倒让他……不能罢休。

    陈玄青突然打断俞晚雪的话:“……太晚了,先睡吧。”

    俞晚雪一愣,心里却高兴起来,叫了丫头打热水进来洗漱,两人躺到了床上。

    丫头收拾的动静渐渐轻了,俞晚雪却能感觉到陈玄青平稳的呼吸,她知道他没有睡。

    她侧过头,黑暗里只看到陈玄青的侧脸。他显得比往常还有沉默,还要心事重重。

    俞晚雪到自己的声音:“玄青,是母亲和你说什么了吗?”

    她第一次叫他‘玄青’,她心里一直想这么叫他,真的叫出来的时候,自己却被吓了一跳。

    陈玄青侧过头,也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好像没有生气……俞晚雪笑了笑:“您的名字真好,是父亲取的吗?”

    过了好久她才到陈玄青说:“……不是。”却又没有动静了。

    俞晚雪再笨也知道,他不想和自己谈话。便小声说:“那您睡吧,明日我早些去给母亲请安,把事情说清楚。”她以为陈玄青是因为她的话不高兴,“母亲通情达理,不会说什么的。”

    她没想到陈玄青却突然低声吼道:“你闭嘴!”

    俞晚雪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翻身压在她身上,掐住她的下巴冷冷道:“以后关于我的事,你统统不准和她说,到没有!”她还不知道他闯什么祸了,但这又能怪谁?

    俞晚雪被陈玄青吓到了,从来没有看到陈玄青如此失态过!她委屈又无辜地看着陈玄青,低声说:“……好,我不说就是了。”忍不住低声喃喃,“你好好说就是,妾身得懂的……”

    俞晚雪感觉到他松开手,很快又躺回去了。

    他没有说话了,俞晚雪却到他压抑的吸气声,她伸手去摸他的脸,陈玄青很快别过脸。俞晚雪却已经摸到他脸侧冰凉的,湿漉漉的。

    俞晚雪这次真的不敢再说了。

    陈玄青……哭了?

    ……

    采芙端了茶盏进来,里头用水养了好些腊梅骨朵,有些已经开花了。她把这茶盏里的水倒在铜盆里,满盆的花香。顾锦朝却看着盆中的水气怔忪。她很快用水洗了手擦干,问来回话的外院婆子:“三爷昨晚出去了,一直没回来吗?”

    婆子应是:“……三爷酉末的时候乘马车出门,还有陈护卫和胡进跟着。”

    “等三爷回来的时候,你来通禀一声。”顾锦朝赏了婆子一盒龙须酥,让她退下了。

    她给陈老夫人请安回来,俞晚雪已经等着她了。雨竹端了锦朝的笸箩上来,里面放着没做完的孩子的襁褓,顾锦朝看到上面绣的鹤鹿同春的绣样,想着这绣样上的松树还是陈三爷画的……她当时嫌他画得不好看,说松针太少。陈三爷还笑说这是樟子松,能耐极寒。

    俞晚雪想到昨晚陈玄青的异常,始终想问顾锦朝他究竟怎么了。

    她看到顾锦朝开始绣襁褓,又觉得不好开口。到中午锦朝留她吃了午膳,也没见得找到适当的时候,或许也不好开口问,反而吃得饱饱的回去了。

    下午陈玄越过来玩了一会儿,顾锦朝强打精神陪他。这孩子反倒乖巧了,不闹她。捧了一团毛茸茸的嫩黄色小鸡给她看,很盼望她夸奖的样子:“是我孵出来的!”

    宋妈妈笑着解释:“奴婢托了厨房管事捉来的,九少爷昨晚还做了个竹木筐来养它。”

    顾锦朝看着他捧着小鸡逗弄,却连应付他的心思都没有。

    一会儿再去看陈老夫人的时候,陈老夫人也察觉她不太正常了,拉着她的手问:“锦朝,我怎么见你脸色怪难看的,眼下又是乌青的,可是昨夜没有睡好?”

    秦氏轻轻地说:“说三爷昨夜出门未归,三弟妹许是等得太久了吧!”

    陈老夫人不由紧皱着眉道:“老三昨晚没回来?怎么没人来跟我说一声。”原来陈三爷公事忙的时候不会来,都会派人回来告知。但是现在还没到上内阁的时候,他去做什么了?况且自从顾锦朝嫁到陈家,陈三爷再也没有彻夜不归过。

    顾锦朝却不能留下话柄,淡笑道:“是我昨夜做孩子的襁褓,耽搁的功夫久了。陈三爷昨天下午回来过,他说有急事,我昨天还忘了跟您说一声。”

    王氏也笑道:“娘!三爷您还放心不下吗?又不是六爷那样不着调的。”

    陈老夫人叹息说:“知子莫若母。他最近心里藏着事,我还是能看出来些的。”又拉了顾锦朝的手说,“老三这个人,认定的事就很难改,而且性格强硬,遇事喜欢闷在心里自己想。我看你倒是善解人意的,要是他像个闷嘴葫芦一样的,你就逗逗他说话!”

    众媳妇都笑了,顾锦朝只是扯了扯嘴角。

    陈老夫人的话让她一惊。陈三爷本质上来说,还真是这样的人,认定的就很难改变,想什么也不跟别人说……他要是认定她有问题,是不是真的就不改了?

    她不由得有些慌乱。

    他要是不回来怎么办?她一定要把话说清楚才是!

    回去后,锦朝没等外院的婆子来回禀,自己就换了件缎袄,带着两个丫头去外院房等他。

    砚让她进去坐着等,顾锦朝摇头拒绝了。陈三爷要是不想见她,到她在里面恐怕就避开了。砚便进去搬了张杌子出来:“夫人,您跟这儿坐着。小的再给您端个炭盆出来。”

    顾锦朝摇头:“不用了!你进去便是。”

    砚很无奈地道:“夫人,您这样小的也难啊!您还怀有身孕,要是外头站久了冻着了,小的罪过就大了。不然三爷那儿还有个灰鼠皮的斗篷,小的给您拿出来?”

    采芙上前一步,请砚进去了。顾锦朝看了看天色,昨夜下过雪,现在天空还很晴朗,应该不会下雪才是。她只管等着拦他,把话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