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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又逢上巳节

      我换了一套半透明的丝质的寝衣,外厢用大红披风裹着,一步一步走出门外。

    飞星殿的主殿之中,一干宫女太监屏神静气,纷纷低头,如泥塑的雕像一般杵在那边,唯有陈文昊一个人,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大刺刺坐在飞星殿正中的椅子上,以主人自居。

    而他的结发妻子王婉瑜就站在他身旁,垂首凝望着他,宛如一个温柔恭谨的符号。

    王婉瑜亲自服侍着陈文昊净了面,梳了头,对他脸上的巴掌印子问也不问,还特地拿粉为他遮掩了一番,又侍奉他用过了些点心充饥而陈文昊一脸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仿佛那是吃饭喝水般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最后陈文昊站了起来,王婉瑜又俯□子,为他整理了衣服上的褶皱,方轻声道:“陛下,时候不早了,该上朝了。”

    陈文昊连看都没看王婉瑜一眼,袍袖一拂,大踏步径直往殿门外走去,便有小太监扯着又细又尖的嗓子叫道:”起驾!”

    本公主怎能容他开开心心去上朝,恰在这一瞬间闪身出来。

    “慢着!”本宫喊道,匆匆赶到陈文昊驾前。

    那一瞬间陈文昊的眼睛里一丝温柔一闪而过。

    “夕月,你怎么起了?朕明明吩咐说,不教他们唤醒了你……”陈文昊讶然道。

    我冷笑了几声。“皇上和皇后娘娘在本宫的飞星殿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扰人清梦不说,还要怪本宫醒的不是时候吗?”

    陈文昊脸色沉了一沉:“既然醒了,那也正好。如今皇后也在场,索性就把事情给定下来吧。”又转头看了王婉瑜一眼,道:“朕昨日、便留宿于此,皇后你想是早知道了?”

    王婉瑜温婉地点头,轻声回答:“是。”

    “朕先前为抚慰亡故的诸位将士,曾立誓斋戒沐浴一月,这……”陈文昊的语气虽然略有迟疑,可是眼神却是理直气壮得很。

    果然王婉瑜会为他粉饰太平。本宫眼睁睁瞅着王婉瑜轻轻一笑:“皇上日理万机,何等费神,自然不可与寻常百姓相提并论。臣妾早说过,斋戒沐浴一月太过严苛,恐于龙体不利。皇上的这份心意,想必诸将士早已心领,龙体珍重,以一日代一月即可。”

    陈文昊却摇头道:“不可。朕说一月便是一月。只是……”

    王婉瑜于是又继续揣摩上意:“皇家开枝散叶,头等大事,并不是皇上沉溺女色,而是这子嗣之事,是万万耽误不得的。万万不可因斋戒之事,而废了正道。”

    陈文昊容色稍霁,指着本宫低声向王婉瑜说道:“朕只得幼瑛一个妹妹尚在,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伤心难过。萧夕月她既然已和崔伯言和离,更无处可去,朕便索性收容了她。”

    王婉瑜低头道:“是。皇上一片苦心,幼瑛若是知道了,必然欢喜。”

    本宫冷眼瞧着他们帝后夫妻二人夫唱妇随,竟是连挑拨离间的档口都寻不到,当下对这个王婉瑜就有些怒其不争,冷不丁走到她面前,大声说道:“王婉瑜,看好你家男人,莫叫他出来惹人厌。你若伺候不了他,便多纳几个姬妾呀,再不济收几个屋里人。省的他憋不住,浪出门来,强抢良家女子!”

    本宫这一番粗俗的话说出来,陈文昊震惊了。

    他快走两步,走到我的面前,狠狠抓住我的手腕:“萧夕月,你这个疯女人,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放手!”我拼命挣脱开他,索性将那裹在身上的披风一扔,一套半透明的丝质寝衣便再也遮挡不住周身斑斑点点的痕迹。大抵是昨夜厮杀太过激烈,气血翻涌的关系,那些触目惊心的痧痕罐印悉数褪去,只留下一点点痕迹,而那些红色的吻痕,青紫色的淤痕,便趁机脱颖而出,仿佛无声地控诉着陈文昊的罪行。

    “你昨夜究竟干了些什么,你自己心中最清楚!”我大声说道,“明明有娇妻美妾一大把,却跑出来对良家女子用强,你……你简直就是一个禽兽!”

    陈文昊大怒:“朕几时对你用强了?明明你……”

    王婉瑜的反应更是奇怪,她朝着殿中诸人打了个眼色。“你们都下去吧。”她吩咐道。

    本宫才不管这些场面上的事。本宫恨不得陈文昊在所有人面前颜面尽失,遂大声道:“普天之下谁不知道,本宫和冠军侯是一对爱侣,偏你陈文昊不要脸,硬要把我们分开,你……”

    陈文昊怒极:“萧夕月,你能要脸一点吗?楚少铭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你自己不清楚?还爱侣?谁不知道你不守妇道,身为崔家妇却和楚少铭做那苟且之事,连崔伯言也容不下你,才和离了。你和离前,你是崔家妇,和离之后,楚少铭已是陈家的乘龙快婿,他已经不要你了,若非朕收留你,天下之大,你焉有地方可去?”

    王婉瑜柔柔说道:“皇上,幼瑛和冠军侯尚未定亲,皇上这般说,似有不妥……”

    陈文昊凉凉看了她一眼:“楚少铭那小子,早在两年前,就已向陈家提亲。朕以他出身寒微,品行不端,未尝应允。如今他临阵倒戈,带着两万大军投奔我大周,朕才看在他弃暗投明的份上,默许了他和幼瑛之事。至于你,萧夕月,”他转头过来,“楚少铭他已经不要你了,不要你了,你怎么就是不懂呢!”

    “啊!”我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自信这声尖叫足以刺痛陈文昊的耳膜,“我不信,我不信!”然后我开始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形象仪态全都不顾,浑身颤抖,一副神智失常的模样。

    浅薇恰到好处地冲了出来,用披风重新将我围上,柔声安慰着我。

    “快告诉我,他没有不要我,他就要来接我了,是不是,是不是?”我喃喃说道,确保声音恰好能让陈文昊和王婉瑜到。

    “公主,公主,你快醒醒,快醒醒啊!”浅薇含泪说道,“是啊,他没有不要你,他就要来接你了……”

    “够了!”陈文昊大踏步走过来,一脚踢翻了浅薇,“你就是这样照顾你家主子的?怨不得她的疯病越来越厉害!你需这样说,她和楚少铭半点关系都没有,她是朕的女人,从此当以服侍朕为要,恪守妇道!你懂了吗?”

    浅薇一脸惊恐地抬头望了望,然后重新抱住了我,我们两个女人一起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一个仿佛受到了惊吓,一个似乎神志不清。

    王婉瑜望了望我,叹了口气:“臣妾上次见她,还在荷月宴上。那时她何等风光,想不到如今,却……”

    陈文昊握住她的手:“世事无常,她嚣张了那么多年,也该吃点苦头了。只是朕未料到,楚少铭那小子,居然这般动她的心。崔伯言那般待她,尚收拢不住,她……唉,楚少铭那个小子,只怕当真有些邪门。但愿幼瑛,不要吃了亏才好。”

    王婉瑜道:“有皇上这个哥哥在,幼瑛能吃什么亏呢?”

    陈文昊叹了口气道:“若非不可妄杀降将,又有幼瑛苦求,朕真想把那小子给五马分尸了!那小子忘恩负义,见风使舵,贪慕富贵,翻脸无情,若非领军打仗确有几手,朕怎会容他到今日?”

    王婉瑜低头道:“既然皇上已经收容了她,不如索性把位分定下来,省的她日日夜夜,胡思乱想……”

    陈文昊道:“朕能有你这么一个皇后,实在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只是这位分一事,颇费周折。她的身份着实尴尬,人又疯疯癫癫的,实是拿不出手……”

    王婉瑜微笑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等小事,交给臣妾便是。”想了想又道:“她出身高贵,平素又是个性烈的,脾气大,臣妾想来想去,也只有贵妃之位,不算折辱了她,只是,三妃之位已占……”

    陈文昊吃惊道:“三妃之位已占?”

    王婉瑜见他吃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忙提醒道:“皇上这些日子操劳国事,想是于这后宫之事,不甚在意。皇上的贵妃是郑氏,德妃卢氏,淑妃便是臣妾新近为皇上纳的杨家女。皇上想是忘了?”

    陈文昊皱眉道:“弘农杨家,式微已久。何必和他家攀亲?”

    王婉瑜低头道:“杨家女杨思嫣,艳名远播,虽无前朝明镜公主之丽色动天下,想来也应有五六分的光景。臣妾想着皇上贵为天子,绝色美女自当侍奉君王,便做主纳了。当时也曾向皇上禀告过的,那时尚不知明镜公主已与驸马和离……”

    陈文昊打断她的话:“她和离不和离,却又和朕有甚么关系?若非见她疯疯癫癫,无处可去,实在可怜,朕才不会……还有,如今她已经不是公主了,断然不可再提及旧时称谓。”

    王婉瑜道:“是。臣妾想着在三妃之上,再加一妃,名号为贤,皇上觉得可妥当?”

    陈文昊摇头道:“不妥。若如此,还要太后和朝臣点头才好。区区一个前朝公主,何必如此大动干戈?便是随便封个昭仪、昭容什么的也尽够了。”

    王婉瑜试探道:“如今九嫔之中,尚有昭仪之位空缺,只恐她心高气傲,因位分之事和郑氏等人冲突。”

    本宫素来知道郑氏郑蓉锦颇有几分本宫的风格,以骄纵跋扈脱颖于陈文昊众姬妾之中。果然到郑氏之名,就连陈文昊也微微摇了摇头:“一个两个都是这般不省心……”

    本宫见他们二人你来我往,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为本宫的位分讨价还价,心中感到好笑,但本宫可不能遂了他们的意去,于是挣脱浅薇的手,冲上去大声说道:“什么位分?陈文昊,你明明答应本宫陪你一夜,你便放本宫和楚少铭团聚的,又在说什么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