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满月
十一月初十,是璟皇孙和皇孙的满月礼?
这一天,太子府披红挂绿,张灯结彩,充斥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一大早的,东宫外头的街道就扫肃清理,铺上红毡,等着各位权贵名流上门。
能够来参加这两位小皇孙满月礼的,都是真正的贵人。
三公九卿、侍郎尚、国公侯爷,济济一堂,甚至皇上太后都要来走个过场,只为给这两位小皇孙撑脸面。
此等无上荣耀之事,引得全京都的人都在热烈谈论,还有不少百姓远远地将惊羡的目光投向太子府。
辰时刚过,卿黎便带着礼物上门。
这个时候来的客人还是极少的,她算是头一批,又因为她与许华云的关系匪浅,所以直接进了内院。
许华云的伤口恢复地极好,本来卿黎建议了她坐双月子,不过这时候她再下床也没什么不便。
看到卿黎进来,许华云立即迎了上去,笑道:“黎儿来了!”她高高兴兴牵过卿黎的手,拉着她进内室。
卿黎原以为,自己来得已经够早了,谁知屋内还有几人。
一边,一个娇俏动人的女子抱着一个孩子,闪亮的大眼睛极其招人喜欢,如花般的笑颜犹如暖阳,丝丝沁入心脾。
另一边,是一个大约三十左右的美妇,手中抱着另一个孩子逗弄着。
她的身边跟着一个扎了小髻的锦衣女孩,时不时蹦跳两下,似乎心情极为不错,而她们的不远处,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少年抱胸靠着屏风,脸色略微尴尬。
说来正是巧,那个少年卿黎还有些印象。正是一个月前在游园赏枫时,与端木槿冲撞起来的齐修小公子,而那个女孩。也正是齐弯弯。
感觉到有人进屋,所有人的视线都随之投去,而后只见太子妃正牵着一个白衣女子翩翩而来。
两人脸上都带着笑,不同的是,太子妃是幸福喜悦的,而那白衣女子则是淡然温和的。两人一道走来。迎着初冬暖暖的晨光,竟像是画中走出来一般。
齐修望着卿黎有一瞬的呆滞,随后剑眉一凛。眼里更是划过一道厌恶。
许华云站定后,向卿黎介绍那一位美妇,“这位是光禄寺少卿夫人,也是齐阁老的嫡长孙媳,更是我的礼仪老师……”
许华云言语中毫不掩饰对这位妇人的尊敬,卿黎只打量了一眼,便感受到她身上的清高之意。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许夫人。”
她曾说过,这位少卿夫人苏氏是出自延陵首富之家,虽是商户出身,受的教养礼制却是比任何一个世家大族金都要严苛细致,处世为人滴水不漏。性子有些孤高清傲。却是许多贵妇的楷模榜样,也难怪许华云跟着她学习仪风。
在卿黎打招呼的同时。苏氏同样在打量她,见她一脸坦然素淡模样之后,微微笑了笑,“想必这位就是世子妃吧,久仰了……”
都传闻辰南王世子妃是个极有韵味的女子,她却不知这韵味从何而来,今日一见,总算有些意会了。
苏氏这句话一出,跟在她身边的女孩立刻睁大了双眼亮闪闪地看着卿黎,一脸尊崇道:“哇!你就是给云姐姐剖腹取子的世子妃吗?我父亲提过你,他说你胆识过人,为人所不能呢!可是,什么叫剖腹取子?很厉害吗?”
脆生生的稚嫩童音着极为悦耳,在场的人大多都笑了,而苏氏却是皱了皱眉,“弯弯,不得无礼。”
齐弯弯似乎是极为敬畏苏氏,吐了吐舌头缩到了她的身后,却还是露出一个脑袋好奇地看卿黎。
卿黎不置可否地笑笑。
她那等惊世骇俗之举,早就在全京城传遍了,也亏得有卿家医术冠绝的名声做了掩护,让她这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技术才得以未曾穿帮。
许华云走过去揉了揉齐弯弯的小髻,又拉着卿黎走向另一个貌美女子身边,“这是我双生胞弟的夫人,也是利国公府的七小姐。”
卿黎恍然,跟着打了个招呼,而那廉七也笑嘻嘻地福了福身,清明的大眼睛扑闪着,很有灵气,哪有外界传言的痴傻?
不解地望向许华云,只见后者无奈扶了扶额,“弟妹不过是娇憨了些,结果外头以讹传讹,说成了痴傻……”
利国公的祖辈是跟着太祖打江山的,名声威望极高,但是树大招风,他们可生怕哪一天被奸人撺掇了,又恰好外界传言七小姐痴傻,他们也便由着去,省的外人都胡诌些有的没的。
而他们许国公府,出了太后,现在又她这个太子妃,一时名声大噪,也需要些“丑闻”来压压,便迎娶了这位七小姐。
说来,其实廉七的性子很招人喜欢的,单纯天真,时不时会犯个傻,却极为惹人怜爱。
她那弟弟可别提多宝贝这个媳妇儿了,要不是今日两个外甥满月,估计都不肯放出家门的。
卿黎了然笑了笑,也不多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正是两个玉制的长命锁,道:“这是我让珍宝斋加工出来的,算不得贵重,不过也算是一点心意。”
许华云一看那小巧精致的锁样,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也不推拒,“这东西不重,不过却是贵的,珍宝斋出来的哪有凡品?”
她笑着就给两个孩子戴上,一边说道:“等你和辰皇弟也有了孩子,满月时我一定送一份更好的!”
卿黎笑着答好,又看了看两个孩子,便只是安静站在一旁。
从进门道现在,一直都感受到一道别样的视线投在自己身上,有惊讶,有不满,有愤怒,她清楚那是出自谁处,只是不明白,自己何时得罪了那位齐小公子。
抬眸朝齐修的方向看了一眼,后者顿时有些尴尬地别开脑袋,做出一副观望别处的样子,却好像光站在那里就浑身不自在一样。
卿黎笑了笑,准备去院中坐一会儿。
许华云的清欢苑,放了大量的梅菊盆栽,这时候虽说菊花已经有了衰败之相,但那份傲骨即使经过霜打雪染也不会有所衰减。
石桌上还放着一盆白菊,卿黎伸手抚了抚花瓣,便到身后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怎么?有话对我说?”卿黎并不回头,却也知道跟出来的是正是齐修。
齐修的身子一僵,随之顿下了脚步,语气不善道:“你救了端木槿!”他话里隐隐含着怒气,仿佛是在控诉她的恶行。
那天他与齐弯弯去游园戏玩,在追着弯弯的时候,目光忽的被丹桂树下那一抹亮丽的白影吸引,不留神停下了脚步。
在那么纷杂烦乱的游园,到处都是喧闹声,可是那一刻,他的耳里什么都不见,眼里也好像什么也看不见,只注意到了那个闭目闲暇的女子慵懒地靠在树旁。
一身月白长裙衬着身后火红的枫树林,显得格外扎眼,却又是格外地摄人心魄。
他只是晃了一刻的神,后来就发生了那件事。
气冲冲地拉着弯弯走后,他也知道端木槿发病了,本是幸灾乐祸的,却发现那个原先倚靠在树边的女子走了过去,还把端木槿救下来了!
他就没见过那么多管闲事的女人!
端木槿自食恶果,那是她的报应!倒是全被这女人破坏了!
齐修心里的愤懑真是几天几夜都说不完,这件事回去之后,一直压在心头,得不到纾解,今日再见这女子,他可要好好讨个说法!
卿黎愣了愣,心中很是好笑。
这个齐小公子,无论看起来再怎么成熟稳重,终究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总还是有些孩子心性……
忍住了嘴角的笑意,卿黎回过身望着他,问道:“你……以后想做什么?”
齐修微鄂,不明白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是出于礼貌,还是就是想对她说心里的话,齐修昂起头道:“鸿鹄高翔,自然是做那人上之人!”
觉得那种小大人的模样极为有趣,卿黎追问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齐修又是愣了片刻,冷哼一声,“有何不可?”他的才气,比之曾祖有过之而无不及,凭什么做不到这个位子?
卿黎了然点了点头,“那就是了,你要做人上人,而我只是个大夫。在其位,谋其事,你要为天下百姓谋福利,而我,只要管那生老病死即可。”
那端木槿在她面前发病,她作为一个大夫,当然会上去帮忙,哪来得及顾忌这位小兄弟是否高兴?
齐修一窒,突然觉得自己哑口无言,憋了半天才道:“你,你这是强词夺理!”说着这句话,自己的脸却先红了。
强词夺理?
卿黎莞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随你怎么想吧。”
对方只是个孩子,她可不想和他讨论什么人生观价值观的,他们应该没有多少共同语言……
拍了拍手,卿黎站起身来,“麻烦齐小公子与华云说一声,我先去中堂了,待会儿见。”
不等他回答,卿黎笑了笑已经转身离开,而齐修怔怔望着那早已消失不见的白衣丽影,脑中竟是只反反复复熨烫着她最后的那一丝浅笑。
那么敷衍的、客套的、玩味的,假的可以……
齐修咬了咬牙,却是头一次想着她说的那话。
在其位,谋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