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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4章 爱难明

      昝学士苦涩道:“你大哥不肯治。”

    方火凤哪还不明白症结所在!

    刚才在外面她已经见黄元的话了,不过是情急之下忘了。

    眼角余光瞥见盛装华服的杜鹃站在一旁,她急忙跪行过去,对她叩头求道:“公主,哥哥一时糊涂,已经知道错了。求公主殿下开恩,饶过他性命吧!”

    她不求黄元求杜鹃,不仅因为杜鹃是公主。

    她心里以为,只要杜鹃肯开口,黄元必不会追究。

    昝虚妄急伸手制止,“妹妹,别……别求!”

    可是已经晚了,她已经说了出来。

    “你不该求的。这屋里,谁都能为昝虚妄求情,唯独你不能!”

    杜鹃看着面前的女子,不说饶,也不说不饶,却指出一个事实。

    方火凤得一愣,抬头看向她。

    却见她目光望向她身后,她便转头看去。

    只见黄元拥着黄鹂,身旁站着小顺,正定定看着她。

    尤其是黄鹂,看她的目光很陌生。

    她“啊”了一声,伸手掩住嘴,神情慌乱不已。

    杜鹃接着道:“从你去了黄家,虽然我不喜欢你,可是,上至我养父母,下至我这小妹子,可没有一个人亏待过你,甚至为了你差点与我离心。今日你为你大哥求情,你将他们置于何地?当年要不是林春机缘巧合下救了黄鹂,她的尸首还不知会被丢在哪个山沟野谷呢!”

    方火凤颓然跌坐在地,“对不起,我……并不知道!”

    她双眼一闭。泪水不断滚落。

    昝虚妄见妹妹这样,心中难受比伤口疼痛更甚。

    他咬牙道:“此事乃是我一人所为,与妹妹无关!”

    昝尚叹气道:“公主殿下……”

    杜鹃抬手止住他道:“尚大人,有些事自己不亲身体会,是不能刻骨铭心感受的。按说为了朝廷。本公主此刻出面让黄家饶过昝虚妄,是笼络昝家的最好手段。可是,我不能这么做!一个孩子被谋害不成、几年不得见天日,你让她就这样放下,凭什么?你可知她多少次午夜梦回惊醒?我也不会像昝虚妄当初那样倚强凌弱,将昝家踩到底。这事按律法公平处置。该怎样就怎样!老大人有何话说?”

    昝尚躬身道:“微臣无话可说!”

    声音里透着一股萧索和悲哀。

    他都不愿去看二弟,不知当年他到底指使侄儿做了什么,还有没有其他的事瞒着他。

    昝学士知道大儿子保不住了。

    然知道是一回事,眼看着儿子死在自己面前又怎能不疼?

    他大声喊“叫太医来!”

    一面对黄元怒道:“救下他的性命才好陪你上刑部!”

    他这是缓兵之计,想先救下昝虚妄。然后再去求炎威帝,去求太上皇。

    为了儿子,他宁愿自己以命抵死。

    黄元并不理会他,低头对黄鹂道:“走!跟哥哥回去。”

    黄鹂也不闹了,乖乖点头,准备跟他一起走。

    杜鹃也转身,准备走人。

    岂料昝虚妄见他们要走,猛然挣起身子。往前扑倒在地,哑声道:“别走!这就还你命!”

    黄元等人止住脚步,转头看向他。

    只见他捡起黄鹂掉在地上的匕首。用力往手腕一划。

    他已经没有力气往胸口扎了。

    之所以没有抹脖子,是还想留一口气说话。

    “黄元,我罪有应得、死不足惜,但我妹妹……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她为你放弃一切,你……不能负她!否则,我做鬼也……不饶你!”

    他挣扎着。咬牙吐出这番话,虽死不输气势。

    “哥哥——”

    方火凤扑过去凄声喊道。

    “妄儿!”

    昝学士抱着儿子。老泪纵横,痛不欲生。

    昝尚颓然长叹。双眼湿润。

    昝虚妄匍匐在地,盯着黄元不依不饶道:“黄元,你答应我!”

    黄元看着他不语,不点头也不摇头。

    “哥哥,你别说了!”

    方火凤拼命摇头、泪水纷飞——

    她和黄元还有未来吗?

    她的未来,可以说毁在哥哥手里。

    可是,哥哥对她至死不变的关怀,又令她说不出半句怨言。

    她抬起朦胧泪眼,悲切地望向黄元。

    他眼中平静无波,好似一泓深潭。

    潭水深不见底,看不透他半点心绪!

    当初她私奔去找他时,他虽对她动心,其实是不想接纳她的,然他既不愿负了杜鹃,又不忍舍弃她、辜负她浓情厚义,种种犹豫、左右为难和伤心痛楚都清楚摆在脸上;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再看不透他了?

    她收回目光,看向昝虚妄手边的匕首……

    昝虚妄竭力支持,喘息着对黄元冷笑道:“你……也要学我,做个无情无义的人?”

    黄元紧闭嘴唇,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意味不明。

    杜鹃的心却揪了起来,也愤怒不已——

    这份爱,生生成为缠裹他的桎梏!

    她这样想,并非还惦记着黄元。

    当初既离开他,就下决心将前世今生分开;后来发生的事,用“物是人非”来形容也不为过;赐婚圣旨一下,更将她心挖空一块,只剩下缅怀了,但这些都不妨碍她体会黄元此刻的心情。

    当初他不得不接受方火凤,好歹表面看来还占了便宜;如今这逼迫却不近人情的很——经此一事,要他如何再毫无芥蒂地面对方火凤?

    若是两个倾心相爱的人,共同努力之下还能化解心结。然黄元虽对方火凤有情义,却是被迫接受的,为此他也失去了许多。纵然方火凤对他一心一意。那情义也经不起昝家人一二再、再而三的消磨,至少眼前他就无法痛快应承昝虚妄。

    可是,这件事她却万万不能插嘴。

    昝尚见黄元巍然不动,眼光一闪,对方火凤怒喝道:“都是为了你!我昝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昝水烟早在四年前就暴毙了。你给我滚出去!”

    昝学士也对女儿怒喝道:“还不滚!”

    他是真的愤怒,若不是她私奔,哪会有这些事!

    方火凤睁着一双泪眼,怔怔地看着父亲。

    昝尚见她不动,对昝虚极喝道:“把她给我赶出去!”

    昝虚极痛心叫道:“父亲!”

    黄元淡淡地扫了昝尚一眼,对方火凤道:“走。”

    闻言。昝虚妄颓然一松,倒在父亲怀里。

    方火凤凄然对黄元道:“回去?黄家还会容我吗?”

    黄元沉声道:“你姓方,不姓昝!”

    昝尚等人了,虽气闷却无词以对。

    昝虚妄急切对妹妹道:“快……去!!”

    方火凤依然问黄元:“那你呢?你心里还有我吗?”

    她当着靖安公主的面问他这个,要他如何回答。

    当年。也是当着她的面,他答应不负她的。

    然而今天……

    她绝望的目光扫过杜鹃,另一手悄悄捡起地上的匕首。

    昝虚妄看见,无力阻拦,屏住呼吸盯着黄元。

    黄元也看见了,却像没看见一样,没有片刻犹豫考虑,望空轻声道:“黄元说过:你若是昝水烟。就请自便;你若是方火凤,他定不会负你。”

    方火凤再次见这话,比上次更疏淡一层。

    他说“黄元”。就像说一个不相干的人,而不是说他自己。

    然她终究还是丢了匕首——便是死,也难!

    黄元对小顺道:“去,扶你方姐姐起来,咱们走。”

    小顺答应一声,过来搀方火凤。

    然这时。外面一阵喧哗哭喊,奔进来一群女子。

    打头就是昝二夫人。看见奄奄一息的昝虚妄惊叫:“妄儿!”

    她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在昝虚妄面前。

    丫鬟婆子们急忙扶住。昝虚极也上前帮忙。

    跟在她后面的是秦嫣和曹氏,再后面是昝大夫人等人,连上丫鬟婆子,将偏厅内外挤得严严实实。看见昝虚妄浑身是血,她们再也顾不得有外男在场,也没看见杜鹃这个公主,一齐哭喊叫嚷。

    方火凤恐惧瑟缩,在小顺搀扶下闪避到一旁。

    这时候,她是没有勇气上去和母亲姊妹相见的。

    更何况,父亲和大伯都赶她走了。

    昝尚急忙喝住众人,且命所有人都退去,只余自己夫人和昝二夫人、秦嫣曹氏留下,和昝虚妄话别。

    众人惶惶,不知为何,只能退去后面。

    “老爷,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昝二夫人哭道。

    这么多人,守着重伤的儿子却不请太医,这不是等死吗?

    昝学士垂泪不语。

    昝虚妄艰难道:“娘,儿子不孝,要先走了。”

    昝二夫人眼一翻,晕过去了。

    昝大夫人忙上前扶住,厅中又一阵乱。

    昝虚妄不理会这些,叫曹氏上前,拉着她手道:“为夫……当年做下错事,如今事发,罪有应得。你给我……好了:要好好活下去,替为夫……把两个孩儿……养大,万不可要他们寻仇。”

    曹氏心如刀搅,泪流满面,唯有点头。

    昝虚妄看着这个瘦弱的女子,抬手抚上她脸,“今生……是为夫负了你,来生……定当好好待你。”

    他从不曾说过这样柔情的话,这是头一次说。

    曹氏眼中扑簌簌掉泪,却没有哭出来,而是强忍悲伤哑声道:“请夫君放心,妾身定不负夫君所托。”

    从来,她都将他的话奉为圣旨。

    他既这样说,她相信他一定有一番道理。

    昝虚妄看着她,欣慰一笑,眼光便渐渐暗淡下去。

    待他手从曹氏脸上滑下来,曹氏悲声道:“夫君!”

    昝学士看着儿子,想要伸手摸摸他,却哆嗦着抬不起来。

    再说另一边,黄元和杜鹃见进来这么多人,当即就要离开。

    然秦嫣见昝虚妄重伤欲死,黄元和杜鹃又面色不善地在厅中,再联系刚才下人去通报时所说,立即将罪责加在杜鹃头上,认定是她在后主使,跟昝虚妄算旧账,逼死了他,因此冲过来拦住他们。

    “是你,靖安!”

    秦嫣看着杜鹃,两眼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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