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_ayumu

    两人满怀希望地——至少小步是这样——一家家拜访姬乃所给清单上的地址。

    然而，随着地址一条条被横线划掉，小步的干劲随之消散，不安也渐渐升起。

    当然，在这过程中她也不止一次拨打了翔一的电话，但是收获到的也只有一成不变的提示音而已。

    终于，当最后一个地址也被小步用颤抖的手涂掉时，希望全部消失，剩下的只有失望了。

    “这个笨蛋，到底去哪里了啊……”

    小步怔怔望着手中比起不久之前多了数条横线的纸片，茫然低语着。

    听从姬乃的指示飞奔出来的小步，与其说是振作起来，不如说只是用朦胧的希望掩盖了不安。而当这没什么依据的希望转变成一无所获的现实时，她的不安就再度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之前一度被压制下来的各种悲观想象又飞奔而出。

    我还跟飞鸟夸下海口，结果，结果……

    小步不甘心地紧咬嘴唇。

    “小步，也只是这几个地方没找到而已。说不定川崎君刚好找到了新的工作，伊莉娜小姐还没来得及情报呢？还不能放弃希望啊。”

    清美又在绝妙的时机伸出援手，挽救了处在消沉边缘的小步。

    “是啊……是啊！只是跑了这么几个地方就认输了怎么行！能做的还有很多呢！”

    小步拍了拍脸颊给自己打气。

    “但是……虽然这么说，现在也不知道去哪好啊。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再回小早川家，请伊莉娜小姐帮忙调查一下吗？”

    “不，”清美缓缓摇头，神色凝重地望着小步，“出发前姬乃跟我说的话……其实并不是什么让我看紧小步之类的。”

    “怎，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

    小步知道，清美露出这种神情的时候，一定是有什么不妙的事情要发生了。

    “川崎君很可能只是因为点小事儿失去了联系，姬乃不希望高津家过度紧张，也不希望他们过早插手到这件事里来，这可能导致川崎君的态度产生不可预知的变化。这也是为了尊重飞鸟的方针。但是，如果进行了初步搜索还找不到的话，我们就必须要前往高津家。‘为之前的隐瞒道歉，然后听从高津家的安排，继续扩大搜索范围……甚至是采取进一步的措施’姬乃是这样对我说的。”

    “也，也就是说……”小步的目光摇曳着，“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必须去为那个在家里呼呼大睡的家伙随口撒的谎道歉吗！！！”

    小步暴怒了。

    “小姬真是的，随意使唤人也要有个限度吧！明明就是自己惹的事，就不会自己打个电话解决嘛！！”

    清美不由苦笑起来。

    原本还在担心小步会不会因为搜寻失败而气馁，甚至又开始哭鼻子……但是没想到对姬乃的不满完全掩盖了这一切。

    这只能说是完美的巧合呢。清美心想。

    “好啦好啦，姬乃她休息不足也没办法嘛。光是能帮忙出谋划策已经很不容易啦。”

    “说，说是这么说……但是，但是要我们怎么跟人家说嘛！‘之前说约好了出去玩其实是骗您的，您儿子去了哪里我们根本不知道，搞不好已经丢了呢，啊哈哈’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啊！况且高津家我只见过小千代而已，根本都不认识那个笨蛋的父母！”

    啊哈哈，这也是个问题呢。清美想。

    “这也只能随机应变了……嗯？”

    正在思考该如何回答的清美，突然将目光投向了小步身后的远方。

    “川崎君？”

    “……哎？”

    小步蓦然回头。

    即便是在行人之中，也能一眼就找到。

    摇摇晃晃，甚至是有些失魂落魄的身影——正是她们正在苦苦搜寻的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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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个白痴跑到哪里去鬼混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步大吼着飞奔起来。

    “啊？哎？男人婆？等——”

    在行人侧目之中，小步以极其迅猛的姿态冲刺着，随后一记华丽的终结飞踢将毫无抵抗的翔一踹倒在地。

    “哪里都找不到人，电话也打不通……你知不知道人家多担心你，还以为，还以为你……结果你就在这悠闲地闲逛！！你是不是想死呢？是吧，一定是吧！？你绝对是想死一次没错的吧！！”

    小步抓着翔一的衣领拼命摇晃着，一副随时都会提起拳头砸在他脸上的架势。

    “我，我知道啦，总之美女你先从我身上下来！”

    被摇晃的翔一拼命发出声音。

    小步呆了一下。她这才发现自己刚才顺势以一种相当不雅的姿势跨坐在了倒地的翔一身上。

    她光速起身，随即整理起了衣服。

    一时间，两个人尴尬地相对无言。

    “总之，别在这里深情对视了，换个地方吧。”

    从后面赶上来的清美指了指周围。

    刚才这出看似情感纠纷的闹剧已经吸引了不少看客。想看热闹的人永远比热闹多，在没什么事情的休息日，遇到这种事情很多人都不想错过的。

    于是，清美就拖着又闹了个大红脸的小步和不知所措的翔一赶快离开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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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抱歉，让你们担心啦。”

    三人来到了个没什么人经过的小巷，终于能安静下来好好交谈了。

    “哼！”

    小步双手抱胸用力地哼了一声，明显没有一点接受翔一道歉的意思。

    “川崎君究竟是去哪了呢？”

    清美苦笑了一下，替小步问出了这个问题。

    “唉？这，这个……打，打工啦。早上突然接到前辈的电话说让我替他一次早班。你们也知道，前辈的要求很难拒绝的啦。所以我就赶快出门了嘛。因为走得急都忘了给手机充电呢，哈哈哈。”

    翔一装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少骗人了！我们已经去你全部打工的地方找过啦，你根本就没去打工！”

    然而，小步瞬间拆穿了翔一的谎言。

    “啥？你们去过了？所有地方都？这，这行动力也太可怕了吧！”

    自己“精心”编造的谎言不到一秒就被击破，过于震惊的翔一张大了嘴。

    “你给我从实招来，大晚上不好好在家睡觉到底溜到哪去啦！”

    “你，你怎么知道我晚上出门了！？难，难道你是跟踪狂，呀~~不要~~”

    翔一尖着嗓子叫喊着，还扭扭捏捏地抱住了自己的身子。

    “白痴，装什么人妖啊，别恶心人了！信不信我踹你啊！”

    “这，这种话最好是在踹之前说……”

    川崎捂着被猛踹一脚的膝盖呻吟着。

    “为什么我认识的女生都是了不起的实践派啊……”

    “哼，难道不该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吗？”小步不屑地说道，“还有，你以为你那点小伎俩还骗得了我？自己照照镜子看看，眼圈黑得像被人揍过一样。这样的熊猫眼我今天早上刚见过两个，我会不知道你昨晚干了什么好事？”

    “可，可恶，明明是男人婆，怎么突然这么难缠啊。”

    “你，再说一次试试看？”

    小步双手交互捏着指节，咔咔作响。

    “知道啦知道啦，我坦白还不行嘛……反正你们肯定已经跟姬乃小姐还有老大通过气了吧，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在屋子里闷了一天之后，晚上想出去散散心，走到公园的时候想躺在椅子上休息一下的，结果就睡着了。公园的椅子又冷又硬根本睡不好，所以就这样咯。”

    翔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小步本想再数落他几句，可是看到翔一满脸疲惫的神色，一时心软就没能说出口。

    清美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了翔一的说法。

    “笨……川崎，你准备离开这里吗？”

    小步犹豫了半天，还是下定决心向翔一问个清楚。可是她的声音中带着再明显不过的颤抖。

    “昨天我见过小千代了，她说会为了康复而努力的，肯定一切都能好起来的，所以，所以不要……”

    小步哽咽着，几乎无法继续说下去。

    “笨，笨蛋……那只是昨天一时想不开啦，你，你别哭嘛……”

    “谁，谁会因为你这个白痴哭啊……”

    小步这么说着，可是眼角晶莹的泪珠反在拼命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一边的清美悄悄把自己的手帕递给翔一，向小步努了努嘴。

    翔一会意接过手帕，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只能畏畏缩缩地直接递给小步。

    “别，别以为我看不到你们搞小动作！”

    小步还在抽抽噎噎，却干净利落地一把夺过手帕，在脸上用力抹着。

    “啊哈哈……”

    翔一与清美对视一眼，尴尬地挠挠头。

    “你们也不好好想想，我就算走也没地方去啊，肯收留我这种没用家伙的人估计也找不出第二家了吧，你们好歹对我有点信心啊。”

    “川崎君，这个用‘信心’来形容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噗。”

    “啊，笑了笑了！”

    “笨蛋，你的自虐段子还不如你蠢样逗人呢，刚才这是嘲笑啦，嘲笑！”

    “真是的，偶尔就不能夸奖别人一下吗？”

    “我觉得刚才这已经是在夸你了啊？”

    “好过分啊喂！”

    至少表面上看，两个人已经恢复平日拌嘴的“正常”表现了呢。清美心想。

    但是实际上，恐怕并没有这么乐观。

    “总之，没处去我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啦。自己自力更生更是不可能了，这些天实际打工我才明白，又累又忙任人使唤，还赚不到多少钱。真是佩服老大，当初怎么会想一个人生活嘛。”

    “还不是因为你太没用，要是有飞鸟一半毅力肯定也不至于变成个变态。”

    “这跟变态没关系吧！还有我只是忠诚于自己的欲望而已，别把人说的好像犯罪预备军一样行不行嘛。”

    “这种人不就是通常说的‘变态’吗？”

    “你说什么？别以为我忍让你就可以随便胡说……”

    “怎么啊？想找揍吗？”

    “不，不敢……”

    小步一威胁，翔一就不由自主地退缩了。

    “切，被男人婆揍了那么多次，这笔账算完之前我是不会走的啦。”

    翔一小声嘟囔着。

    “哼，想来找事什么时候都可以啊，我奉陪。所以……所以，别再说什么要离开之类的了……”

    “知道啦知道啦，明明是个男人婆，瞎操心。这么不干脆一点都不像你嘛。”

    “……可恶，我果然还是再踹你两脚好了……”

    “请，请您收起贵足！”

    翔一急忙刷刷刷向后蹭了两步。

    哎呀呀，两个人关系还是这么好呢。清美在一边看着，心中腾起了一点点小嫉妒。

    “好啦好啦，既然都说开了就到此为止吧，别再闹得又吵起来。”

    清美若无其事地插进两人中间。

    “时间也不早了，川崎君也赶快回家吧。姬乃之前跟伯父伯母说过我们约好跟你一起出门，是据实坦白还是顺势瞒下去就看川崎君自己啦。”

    “是啊是啊，之前叔叔打来电话的时候好像很担心呢，不管怎么样你回去道歉肯定是少不了的啦。”

    “这还真是……欠了姬乃小姐一个人情啊。你们也是，麻烦你们来找我真是抱歉了，还有，谢谢！”

    翔一认真地鞠了一躬。

    “干，干什么嘛，突然这么客气……”

    “啊哈哈，就算是我该道谢的时候也是会道谢的啊。好了，那我就先回去了。给你们添麻烦了，拜拜。”

    说完，翔一转身向着回家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望着他的背影，小步心想——

    从他自己口中承认不会离开，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吧。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可是，残余的一抹不安在在小步心中始终挥之不去。

    翔一的背影，在小步的眼中，不知为何显得那么孤独而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