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_himeno

    “是吗……状况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啦。”

    家里的决定，我将要离开的事情，甚至包括母亲的事与飞鸟相关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两人。

    对她们，我不想有所隐瞒。

    当然，关于飞鸟的事情，是经过她本人同意的。

    当漫长的自白结束后，是一段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

    尽管我很清楚，要她们接受这些事需要一些时间，但我还是希望能有人赶快说点什么。

    终于，清美的自言自语打破了静寂。

    “是，是啊。虽说事出突然，不过爸爸他们那边好像早有准备的样子。”

    虽然是句没必要回答的自言自语，可我还是忍不住要说些什么。

    “那姬乃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呢？”

    “具体时间还不好说。应该是在两三天后吧。”

    “景秀先生说，现在还没有接到格里高利之剑再度进入三原市的报告。应该还有几天的富余吧。”

    飞鸟跟着给出了补充。他们是在早上出门之前交换的情报吗？还真是高效呢。

    “不过真没想到你们两个还背负着那种事……这种时候作为朋友明明应该说些什么的，应该说些什么……但是……”

    清美垂下了眼睑。

    她少见地没开玩笑，倒不如说表情本身就相当凝重。

    能这样为我们担心自然是很高兴，但是气氛变得沉重就有些难以忍受了。

    “放心吧清美，这种小事还压不垮我们。虽然到了那边也可能有些困难，不过毕竟有两个人，商量一下总会有办法的啦。”

    我尽量用开朗的语调打消她的顾虑。

    “嗯，我会保护好姬乃的。”

    飞鸟则是又推销起了她的老论调。虽说是听过很多次的话了，不过每次被她这么一本正经地一讲，还真是有些安心的感觉。

    “哎呀呀，你们两个，关系好也不用一直显摆嘛。”

    终于，虽然有点勉强，清美还是露出了些许微笑。

    “啰嗦，要你管！”

    “不过你们两个一下子都离开的话，就要冷清很多了呢。”

    该说是“果然”吗，清美的脸上露出了有些寂寞的神色。

    虽然平时总是在开我们玩笑……不，正因如此，一旦理所应当呆在身边的人突然消失，才会感到寂寞吧。

    这点我与飞鸟都十分清楚。

    清楚，却不代表知道如何应对。

    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呢？毕竟要离开是事实，肤浅的安慰也只能流于表面而已。

    然而，就在我沉吟的时候……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我的思考。

    桌上的水杯因为巨大的震动差点倒下。

    然而现在却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坐在我正对面的小步，撑着桌子站起了身。

    我的视线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小步低垂着头，浑身颤抖着。

    但是我可以从下往上完全看清她的脸——因为伤心和痛苦而扭曲的脸。

    紧咬着嘴唇，一副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样子。

    不，不是“要”，而是……

    一滴，两滴。

    小步的泪水落在了桌面之上。

    “为什么啊！为什么都要离开啊！川崎也好，小姬也好，大家……大家都讨厌我吗？到底为什么啊！”

    呜咽的声音，如同砸在我心脏上的重锤。

    是啊……我只顾着自己的事情。

    在排除了不安之后，说实话，我心里剩下的只有对未知生活的期待和雀跃。

    德国到底是怎样的呢？冬天会像rb一样冷吗？“倒时差”是种怎样的感觉呢，跟熬夜一样吗？炼金术师到底是怎样的家伙，跟魔法师有什么不同？会不会有机会去周围游览一下，新天鹅堡什么的好想去看看啊……

    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出国，好奇心和遐想怎么都抑制不住。

    所以，我自然就忘掉了，“剩下来”的人会怎样。

    清美在这种事上一向表现得比较淡然，即便如此她还是露出了有些寂寞的表情。

    那小步呢？

    一向很看重友情，对我有事只跟飞鸟商量没告诉她们都要“吃醋”，而且正因为川崎的离开而失落的小步呢？

    在这种节骨眼上，我再公布这种消息，她会怎样？

    结果，就摆在我面前。

    “小步……对不起。”

    除了这个，我没法再说出任何一句话。

    “今后还有机会见面”“说不定过一两年就能回来”……这种毫无意义的谎言，我说不出口。

    我们之间，掺不进这种没有分量的东西。

    所以，我只能道歉。

    不能一直陪着你，对不起。

    突然一个人离开，对不起。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啊！！为什么，为什么只是道歉啊！哇啊啊啊——”

    小步终于抱着头痛哭起来。

    “对不起……”

    我所能做到的，也只有道歉而已。

    小步想要的承诺，我做不到。

    留在这里等于给大家带来危险，因此我必须离开。

    就在我紧咬嘴唇的时候，小步的哭声已经吸引了店内所有人的目光。就连柜台那里的店主毛利叔叔都投来了关切的视线。

    面对这种事，飞鸟当然也只能慌慌张张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靠清美，又是拍后背又是递纸巾，同时用笑容和眼神回应了各方投来的或是关切或是好奇的眼光。

    真是再次认识到，有个能干的好姐妹是多么重要。

    ——————————————

    “那个……”

    “哼，我才不跟小姬说话！”

    过了好久，小步才止住了哭声。只不过眼眶已经发红，鼻子也不时一吸一吸的。

    本以为她已经冷静下来，可以好好谈谈的我，刚一开口就收到了这样的回应。

    “我说啊……”

    竟然闹起别扭来了。

    我们三个都面露苦笑。

    不过说实话，就小步刚才的样子来看，还能闹别扭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真怕她过度伤心愤怒，真的就此完全不理我了。

    “小姬……非要离开这里不可吗？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结果小步还是忍耐不住，自己打开了话头。

    “嗯。留在这里大家都会有危险。不仅仅是家人，跟我有关联的所有人，包括小步和清美在内，都可能成为他们下手的对象。所以离开这里，把敌人引到别处去，是最好的办法了。”

    这并不是虚言。跟爱德华扯上关系的前田家是怎样的下场，我已经不想再去回忆。

    将来如果他们将亲近的人当做人质逼我就范，我真的想不到该怎么应对。

    所以，避免这种情况的最好办法，就是离开。

    “什么危险不危险的，我可不会怕那些家伙！！”

    负气的小步又拍起了桌子。

    “小步，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正宪叔叔他们做出这种判断，就说明敌人真的很不妙啊。”

    “就，就是就是！”

    飞鸟急忙附和着清美。

    “我，我知道啦，只是说说而已。”

    遭到反对的小步，沮丧地垂下了头。

    飞鸟明显松了口气。果然，牵扯到格里高利之剑的问题，她又会激动起来。

    “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也太急了吧！就不能再等等吗？”

    小步还是没有放弃的样子。

    “我倒是想呢，可是对方不给我们这个时间啊。”

    “唔…………”

    小步不满地瞪着我。

    所以说你就算瞪我也没用啦。

    “行啦行啦。”

    就在我们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清美适时地出来打圆场。

    “小步想开一点不行吗？我们三个也不可能真的永远都在一起啊。就算到了高中还能一起读书，毕业以后总要各奔东西的。毕竟大家想做的事情也不一样啊。现在就当是毕业季提前到来了不好吗？”

    “这提前也太早了吧！还有好几年呢！”

    您说的太对了。

    “嘛，嘛~~”

    清美一脸微笑地安抚着暴躁的小步。

    “而且就算相隔两地，也不代表就彻底分别啊。有话想说的时候发信息不就行了。而且现在科技那么发达，用视频电话的话见面都不是问题呢。”

    “说，说是这么说……不过跟在一起总归是不一样嘛！”

    看起来在清美的循循善诱下，小步有些动摇了呢。

    “那个……”

    这时候，飞鸟突然举起了手。

    “视，视频电话是什么啊？”

    …………

    场上一阵尴尬的沉默。

    啊，嗯。忘了这孩子对于这些事情完全不了解呢。

    “简单来说就是一种特别的电话，不仅能听到声音，还能看到画面。”

    详细解释起来太麻烦，总之就这样糊弄过去算了。

    “原，原来是这样啊。”

    飞鸟教科书般的恍然大悟的表情，反倒不禁让人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听懂了。

    “可是，姬乃不是说到了那边之后可能有一段时间都没法跟外面联系吗？”

    “喂！这件事可别现在说出来啊！！”

    明明就要完美收场了的！！这家伙，总是在奇怪的地方多嘴！

    “咦，不，不能说吗？”

    飞鸟茫然起来。

    唉，现在怪她也没什么用。

    “小姬，这，这是什么意思！？”

    果然，刚刚消停一点的小步，又扶着桌子凑了上来。

    我急忙移开快要被她前倾的身子碰到的水杯。

    “就，就是飞鸟说的意思嘛。虽然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到了德国之后，可能有一段时间会限制一下对外联络。恐怕没法经常跟小步你们联系。”

    当然，仅仅是推测而已。实际情况如何还不得而知呢。

    不过这层意思显然没传达到小步那里。

    “为，为什么啊！！……因为长途电话很贵吗？”

    “不是那点小钱的问题啦。”

    “哎呀呀，真是可恶的有钱人。”

    清美啊，现在该在意的地方不是那里吧。

    “所以都说了不是那个问题……毕竟根据臭老爸所说的，会盯上我的很可能不止教廷那边。为了防止教廷之外的人探查到我的行踪，说不定会限制联络什么的。毕竟出于保护者的立场，那个什么蔷薇十字会的肯定也不想被各种各样奇怪的家伙骚扰吧……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性啦。”

    “原，原来如此。”

    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别随便泄露好吗！

    “小姬……走了以后也不会联系我们了吗？”

    另一边，小步的双眼又开始湿润起来。

    这家伙怎么这么麻烦啊！

    “怎，怎么会呢。那边肯定也不会这么不通人情的啦。哪怕间隔稍微长一点，能联络是肯定的。打电话，发邮件，实在不行写信都可以，手段多着呢。”

    “是，是吗？”

    呼……看到小步表情再度平稳下来，我不禁松了口气。

    真是的，作为朋友看到她不想离开我自然是很开心，但是这样一惊一乍的实在有些困扰。

    “知道啦知道啦，想走就走好了，你们都走，就剩我一个人，哼！”

    小步鼓着腮帮子“咚”地靠在了椅背上。

    又开始耍性子了。

    “放心吧，我还会一直陪着小步的呀。”

    “不是清美自己说的嘛，早晚要分开的！”

    “我倒是想分开呢，只不过小步已经被调教成没有我们家的甜点就生存不下去的身体了，只要这家店还没关门大吉，小步不管在哪里，早晚会乖乖回到我面前的吧？”

    “谁被你调教啦！！”

    小步满脸通红地拍打起清美来。当然并不是像对川崎那样动真格的，所以清美也只是微笑着承受了。

    哎呀哎呀，感情真好呢。

    “说的也是，毕竟都习惯了这里的味道，就算是我，肯定以后也会忍不住偷偷溜回来点一份圣代吧。”

    “小姬……”

    “是啊是啊，这里的咖啡也很好喝呢！”

    不知是不是终于读懂了气氛，飞鸟急忙附和着。

    “是什么是啊，飞鸟不是完全不懂咖啡的好坏吗。反正不管上什么种类的咖啡都只会说一句好喝。”

    “唔……可，可是真的很好喝嘛……”

    被我无情吐槽的飞鸟沮丧地缩了起来。

    看到她这副样子，大家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当然，我心底对拿她开涮缓和气氛还是有罪恶感的……虽然只有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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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啦好啦。真是的，反正小姬一直都是这么自作主张，我早就习惯了。小姬也一直对闷在家里不能出门很不满，这次就当做是补偿性长途旅行好了！”

    终于恢复了精神的小步，有点神气活现地叉着腰。

    “只不过……”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又小了下去，“一定要记得经常联系，有机会的话绝对要回来看看哦！我们这边要是有可能的话也会去找你们玩的，所以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忘了我们，好吗？”

    在小步近乎祈求的视线下，就算明知困难，也不可能有别的回答了。

    “嗯！”

    我跟飞鸟两人，同时重重地点了点头。

    “哼，这，这还差不多。”

    或许意识到自己说出这种话就意味着认同了我们的离去，小步尽管嘴上说着“这还差不多”，右手却抹了抹眼睛。

    我也很寂寞啊，离开两个最好的朋友。

    飞鸟同样也是。虽然与我不同，她跟两人相处时间还短，但是无疑也是亲密的好友。

    所以她也同样露出了有些消沉的表情。

    一时间，沉默又降临在我们周围。

    “送别的时候这样闷闷的可不行呢。”

    清美的拍手声吸引了我们的视线。

    “既然事情都决定了，不如开心地办一场送别会吧。比起相对无言掉眼泪可是好多了呢。”

    清美话音刚落，小步就突然瞪大了眼睛。

    “好主意，好主意呢！”

    说着，突然兴奋起来的小步转向了我。

    “反正小姬今天能出来肯定是暂时自由了吧……说自由有点不恰当，最后放个风的感觉？总之有时间没错吧？那今天一天就一起玩个痛快好了！”

    “虽然说法实在是无法接受……不过今天来找你们本来就有这种打算啦。”

    我所能补偿好朋友的，也就只有在离开之前陪她们毫无顾虑地玩一次了。

    “飞鸟也没关系吧？”

    “嗯，我也没什么别的可以做，如果大家允许我一起的话……”

    “那还用说吗！”

    满面喜色的小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赶快出——”

    “小步你等一下。”

    摆出一副就要起飞的架势的小步，被清美拉了下来。

    “说是出去玩，到底去哪呀？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姬乃虽然能出来，但还是不能离开太远吧？”

    “嗯，臭老爸说不能离开白月町。”

    “哎！？这样不就不能去游乐场了嘛！！”

    小步不满地撅起了嘴。

    是啊，毕竟游乐场靠海而建，在南面的三日月町呢。

    “所以，该怎么好好利用今天的时间，要先定个计划呢。”

    “切，又是计划啊。光是坐在这里想，今天一天就要浪费过去啦。”

    “怎么会，我已经有了大体的方案呢。”

    说着，清美又露出了招牌式的神秘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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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压制住躁动不安的小步，耐着性子听完了清美的计划，大家一起讨论完善之后——

    “终于完了对吧，那就赶快出发咯~~”

    小步立刻挣脱束缚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快点快点！时间宝贵！”

    还催起我们来了。这哪是因为时间宝贵，看她眼里闪闪发光，分明就是想赶快玩个爽吧。

    “小步你安静点，别给店里的大家添麻烦啊。”

    一边吐着槽，我们一边从座位上站起身。

    ………………

    “等等飞鸟，你把那个给我放下。”

    “咦？”

    飞鸟不解地望着我，眼神相当的无辜。

    我默默地指了指她的背后。

    “不行不行，白百合一定要带上，不然怎么保护姬乃啊！”

    飞鸟急忙退后两步，像是保护孩子的母亲一样护着背上的杀伤性武器。

    “…………嗯？”

    我尽可能地摆出凶恶的表情。

    “噫……”

    飞鸟干脆发起抖来。

    真是的，怎么就说不听了呢。

    “飞鸟，这可不行哦。”这时候果然清美会站出来，“上街还带着这个的话，就没法好好玩了呢，也会影响到别人啊。”

    “可，可是，姬乃的安全……”

    “放心吧，周末商业街人很多，他们肯定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的。而且飞鸟不是还有‘那个’嘛。”

    不知怎么，清美的笑容看起来又有点诡异。

    “唔……好，好吧。”

    终于被清美说服的飞鸟，不情愿地解下了背上的东西，递给了清美。

    “嗯，真听话。这个就暂时保管在店……呜哇，好沉！”

    呼呼呼，知道厉害了吧。

    看着少见地惊叫起来的清美，我不禁心里暗爽。

    毕竟现在手还有点酸呢，有人跟我有了同样的遭遇，虽然有点幸灾乐祸的嫌疑，但是不可避免的有些痛快。

    眼看清美就要失去平衡，不过毛利大叔适时赶到，从清美手里接过布包，轻松自如地拿到了休息室。

    果然男人就是有力气啊。

    “怎么还没好，再不快点不等你们了哦！！”

    一个没看住，小步都已经跑到店外去了。

    真是的，明明是为了给我们送别，她自己倒是准备撒开了玩。

    一边摇头叹息，我一边跟清美和飞鸟走向店外。

    跟好朋友们最后一次逛街……不好好享受可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