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连环计(八)
芝桂脸色苍白,唇上毫无血色,拿胭脂水粉遮盖了许久,看上去总算是精神了些。
绿莲几番张嘴还是将劝慰的话咽下,因为她知道,芝桂已经走到这一步,便不会后退!
而今日这一计,是逼走连翘的绝杀!
芝桂更是不会放弃!
绿莲将芝桂的发挽起,又选了几支簪子,一边为芝桂戴上,一边问:“小姐,可想好怎么同连翘说了?”
芝桂偏着头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皱了皱眉,吩咐道:“今日不绾发了,给我散开吧!既然是苦肉计,就要有狼狈痛苦的样子!”
想了想又说:“绿莲,去将我的白色纱裙拿来,今日,我要穿素色!”
浅夏居。
连翘一夜未睡,双手抱膝,躲在床榻的角落里。
她想不通,为何对自己一片深情的宫青,为何口口声声姐妹情深的芝桂,一夜之间全都变了模样?!
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凉透了!
扪心自问,若是宫青一开始决定和芝桂在一起,她也是会祝福他们的!
可是,他为什么一边和自己浓情蜜意,一边又握住芝桂的手不放呢?!
芝桂明明知道她和他即将成亲,又为何要横插一脚呢?!
宫青,又到底爱不爱自己呢?!
这些想法在连翘的脑子里翻来覆去,不肯停歇,绕的连翘几番落泪。
恍惚之间,又是那梦里的声音。
“那人命中注定的是这谷中未来的主人…”
“你若执意和他在一起,便会痛苦一生…”
“你命中注定那人,是与你生生世世有约定之人,是守候在你梦里,生怕被你忘记之人…”
她思绪万千,心里也不知是痛是痒,只觉被人钳制住了脖子,难以呼吸。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转眼间天明。
蒹葭端着一盆清水进入院子,忽然被人叫住,她回头一看,竟然是芝桂。
芝桂一身素服,披头散发,眼睛有些红肿,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蒹葭心下一惊,立即放下水盆,上前扶住芝桂,关切的问:“芝桂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在哪里受了什么委屈?怎么这副模样?!”
“你家小姐可醒了?我,有话要对她说!”芝桂一双眸子忽闪忽闪,我见犹怜。
蒹葭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着平日里她和自家小姐的关系还算不错,忙说:“大约是醒了的,这几日小姐醒的很早,你随我进来吧!”
蒹葭说着,在前带路,芝桂由绿莲搀扶着,三人进了屋。
“你们等一下,我先去内室看看小姐可醒了?”蒹葭快走几步进去一瞧,连翘正埋头膝间,背影看上去,寂寥的很!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蒹葭心疼极了,上前唤道。
连翘脸上还挂着泪痕,迷茫的抬头看蒹葭一眼,又惊慌的将泪痕擦干,干笑一声:“没事,不过,做了一场噩梦,罢了。”
“小姐不怕!噩梦都是相反的!”蒹葭微微一笑,拍拍蒹葭的脊背,又想起什么来般说:“对了,芝桂小姐在外面等着呢,说是有话同你讲,我让她进来吧!”
连翘一听,眉心紧蹙,声音有些急促,断然拒绝道:“不见,我不见她,你帮我把她打发了吧!”
蒹葭被连翘气愤的声音吓了一跳,她不明白好好的,小姐为什么反应这样大,但连翘既然这样说了,她便点点头:“小姐莫急,蒹葭这就去…”
“连翘…”
蒹葭话还没说完,芝桂已经进来了。
“小姐,都怪蒹葭,蒹葭不知道小姐今日心情不好,是蒹葭让她进外室等的!”蒹葭看着连翘有些苍白的脸色,又回头对芝桂说:“芝桂姐姐,你看…我家小姐可能昨晚没睡好,不想见客,不如姐姐改日再来吧!”
芝桂站着没动,又低低的唤了一声:“连翘…”
连翘忽的站起来,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让自己看起来心平气和:“你来做什么?”
“蒹葭你同绿莲先下去吧,我同你家小姐有几句话要说!”芝桂对蒹葭说。
蒹葭为难的看了连翘一眼,见她点点头,才同绿莲去了。
两人一走,芝桂便上前几步,行至连翘面前,跪了下去。
连翘睁大了眼睛,往后退了一步,却没扶芝桂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
芝桂眨巴眨巴眼睛,挤出几滴眼泪来:“我,做了对不起妹妹的事!”
连翘心下一惊,知道她是来摊牌的了,一下子支撑不住,坐到了床上。
“我和宫青,早在妹妹之前就认识了!我们情投意合,早已私定了终身!”
“情投意合,私定终身?”连翘喃喃的重复道,大颗大颗的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眼睛:“那他,为何还要娶我?!”
“是因为,我师父的逼迫!”
“镜离?”
“是的,我师父说想要继承清幽谷,就必须斩断情根,狠下心肠!便逼迫我们断了这段情缘,还,还狠心喂我毒药,威胁宫青娶你,才肯给我解毒!”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连翘说着站起来,就要冲出去。
芝桂一把拦住她:“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问问宫青,你说的可是真的,他娶我果真是…是镜离逼迫的吗?”
“你去了又有何用?镜离拿我的性命相威胁,他怎么可能告诉你实情?!”芝桂死死的拽住连翘的衣角,又叹息一声:“我瞧着,宫青这几日对你也算不错,我又拿你如同亲妹妹般,看你高兴,便想着,不过是段孽缘罢了,弃了便弃了…”
芝桂这话说得凄惨,配上她苍白的脸色,竟让连翘生出几分不忍心来。
“可是,爱一个人,岂是说能弃了便弃了的?!一颗心给了人,岂是说收回就能收回的?!”见连翘动了恻隐之心,芝桂趁机说:“越是压抑就越是凶猛,越是不想,就越难忘怀!这种滋味,你可知道?!”
仿佛牵扯出一段前世情缘,连翘莫名的有些伤痛。
这伤痛来的如此凶猛,仿佛她也曾经很爱很爱一个人,却被迫着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