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听到锁链在地上拖过的声音，近了，是一黑一白两个人影，黑衣男子面容清冷孤傲，身旁的白衣男子眉宇间却是无比张扬，两人走在一起，倒是一副很好看的画面。

    等再走近后，白衣男子不由得拧起了眉毛：“怎么又是你啊！”

    “无救，不得无礼。”黑衣男子轻斥了白衣男子一声，随即向我一拜：“拜见神君。”

    “免礼免礼。”我摆摆手，在那黑衣男子说话前先发制人，“小谢小范，听说你们上月成亲了？”

    白衣男子的脸瞬间通红，黑衣男子倒是没多大反应，只微微笑道，“的确如此。彼时神君正云游四方，恕喜帖无法送达。”

    “没关系的，我现在不一样知道了吗？真是恭喜恭喜啊，你俩斗了这么多年终于修成正果了。”

    “哼！”白衣男子的脸更红了。晋1江2文3学4城独家发表，支持正版

    “不过你俩这么还天天这样跑来跑去啊，不去度度蜜月什么的吗？我知道有处桃源景色十分优美……”

    “神君。”黑衣男子打断我，“有劳神君操心了，但眼下神君还是操心一下自己的事吧。”

    被黑衣男子这样一说，白衣男子也终于想起要干的正事，“就是说啊！叶言，这是你第几次失手打死人啦！你知不知道我们每天很忙的，你还尽捅篓子给我们！”

    我无力地撇撇嘴，“我打的又不是什么好人……”

    白衣男子继续絮絮叨叨，“前几次被你送到冥府的那几个，都恰好阳寿将尽，我们在功德簿收检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这次的两人，加起来还有一百多年的寿命呢！你你你！你这让我们怎么办！”

    “这种人渣，居然能活这么长，岂不是祸害人间。”

    “他们因缘巧合，日后会一心向善。”黑衣男子说。

    “呃，这样啊……因得什么巧合。”

    黑衣男子翻开机缘簿，“神君叶言为他们续命。”

    “……”

    白衣男子嘴巴歇了一会又耐不住了，“哎呀，就是你必须同我们去冥界，呆上一百多年，你本来应该生活在人间的一百多年呢就会被续到他们的命上，然后他们因为染了你的仙气日后自然一心向善。”

    见我不语，黑衣男子试探着问，“神君是不愿同去吗？是因为还是要坚持寻找吗？”

    久久，我叹口气道，“罢了，我不能为难你们。”

    转过身，我在昭昭面前蹲下，用力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骂了句“傻丫头”，然后咬破指尖，在她的额上画了道符咒，符咒很快隐进昭昭的额头，消失不见。

    我不知道日后昭昭的生活会怎样，她有关我的记忆会被抹去，好在她此前不认识我也活了十几年，这丫头应该至于太让人操心。

    黑白两人各执一笔，凭空画出一道门，门缓缓打开，黑衣男子俯身道，“神君，走吧。”

    此前我从未去过冥界，一是我到目前为止都活得好好的，二是从前在山上时看了些民间的小说，对里面描写的阴森的地府多少有些抵触心理。但未曾想，真正的冥界同书传里描绘的很不一样。

    我去的时候正值冥界的傍晚，我讶异于这样阴气极重的地方竟能毫不顾忌地将阳光透进来，那条名叫黄泉的路旁，错错落落地排了些人家，每家的屋顶上都袅袅地冒着炊烟，沿着路直走下去，到了忘川河旁，小谢说我不是死灵所以不用过奈何桥，只要在岸边等轮渡就可以了。

    远望河对岸，已早早的挑上了灯笼，城里的建筑都是一律的八角玲珑檐，可以看见熙攘的人群走在街上，感觉和凡间没什么两样。

    “这里跟我想的不太一样。”我蹲下去，撩了撩清澈的河水，指尖像是触到什么软物，定睛一看是一只黑黢黢的小水怪，眨巴着两只大眼睛看着我，我登时起了玩心，捏了它的鼻子想把它拖上岸来，不过这小水怪个子虽小力气倒挺大的，我俩就在岸边僵持起来。

    一旁的小范似乎没发现我的“虐水怪”行为，好心回答起我之前的问题：“从前的冥界也不是这样的，自从上一届冥后到来后，就把冥界整个修缮了一番，这些建筑都是冥后殿下安排修建的。”

    “上一届冥后？难道你们的冥王还换人了？”我疑惑地抬头望去，却撞见小范惊恐的眼神，他动了好几下嘴唇，终于结结巴巴道：“快、快松手！”

    “啊？”我还没反应过来，只觉整个人被用力一扯，瞬间掉入河中。

    忘川的水很凉，我一掉进去就打了个冷战，适应了水下的环境后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处境很不好，河底长满了水草，我的手脚都被死死地缠住了，幸亏唤气这项工作对我来说可有可无，我才能安稳地留在水底等待救援。

    可是左等右等，都没听见自我之后的第二个扎水猛子的声音，不由心想：这两只索命鬼不会丢下我自己走掉了吧。

    在我心灰意冷之际，一快石头被投入水中，上头系了张施过防水术的字条：神君，忘川河中有与我们相克之物，恕无法相救。

    看到这条子我心里“咯噔”一下，小谢小范虽谈不上修为至上，但也鲜少有这样连出手相救都不敢的时候，不知道水里是藏了什么东西。话又说回来，我也在水下呆了好些时候了，水底却还算平静。

    感觉到捆着我手脚的水草被人拽动，神游的思绪一下子抽回来，趴在我面前的，是个矮墩墩黑黢黢的小东西。

    “好啊，又遇上了，是不是你把我拖到水里的？”

    小水怪眨了眨氲着雾气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瞧着这模样，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我认命地撇撇嘴，“那你快把我送上去吧。”

    小东西倒是听话，手脚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手脚麻利地用爪子磨断了那些水草，手脚麻利地把我向更加幽深的地方拖去……

    “喂！”我刚想反抗，一股暗流霎时袭来，我呛了口水，脑袋也开始昏沉起来。

    远处有一洞白光，在黑暗中略显刺眼，我抬手遮了遮向前走去，从那洞口出来，眼前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很美的青山绿水，还有溪边藏青色的亭子，有红衣少女在亭前练剑，白衣的男子就坐在亭中饮茶。男子将杯子于手中把玩了一下，随即丢了出去，而红衣少女则剑尖一挑，杯子稳稳地落在手中，她扬眉刚想炫耀，一泼茶水就稳稳地落在她头上。

    “哇哇哇！哪有人茶不喝完就把杯子丢了的！”

    “剑术讲究的是气，气韵深厚的人可化无形为有形，你若练得精了，那茶水理应留在杯中。”

    红衣少女撇嘴道，“你明知道我练的不好，还故意看我笑话。”

    白衣男子摇摇头，“阿言，你何时才能有长进。”

    我何时才能有长进？这也是我后来常常问自己的话。若我那时法术练得精了，兴许不会无缘无故遭人陷害，又或者，我可以救下齐邪。但是一切都不会重来一遍，我如今也只能在梦中看见他的样子。

    在我还是一只小妖的时候，也常常为非作歹，占山为王，妖界的山大王是要隔段时间更换一次的，但自从我登位后，山大王的位子就从没换过人。选大王的规则很简单，就是谁能移动山头那块巨石。那块石头的来历很不简单，而且集天地精华其神力不是寻常小妖可比拟的，普通的妖怪敢于触碰那石就已属不易，更何况移动。但是前面这些繁琐的传说我不知道，我只是碰巧在封王大会时路过那座妖山，看某只黑熊精使了吃奶的劲也没将巨石移动分毫，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感情这拨子妖怪都是光吃饭不张力气的，当即将烤红薯往嘴里一塞，扛起那巨石就走，等我把巨石扛至山下，回过头，面对的是一山惊呆了的妖怪，离我最近的那只小白骨精，他的下巴掉在了地上。

    从此以后，每逢封王大会，满山的妖怪都齐聚一堂，喜滋滋地看我把石头从山下扛到山上，又从山上扛到山下……直到有一天，在我触碰那块巨石时，它居然裂了，蹦出一个一身金毛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一溜烟就飞没影了，众人唏嘘不已，有眼尖的妖怪道，“老大，看起来像是个猴头。”

    我没管那到底是不是猴头，我只知道没过多久，天际就缓缓飞来一个白衣飘飘的神仙，齐邪。我后来问齐邪，是不是神仙都喜欢穿白的来显示出自己的仙风道骨？齐邪说不，只因为衣衫跟云色相近，遇事好躲藏。

    那时，齐邪站在云端冲我笑道：“好好一只龙鸟，竟然流落凡间。”

    又说：“跟我走吧，你被就该属于天上的。”

    我当真就跟他走了。从见到他第一眼起，我就想跟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