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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天气仍有些冷。韩樱子裹紧外套,咬牙忍着从膝盖上掠过的冷风,向小区内快步走去。她租住在面前的这个老小区里,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当然,是合租。合租对象是个私生活不怎么规矩的少女,为了避免自己上厕所时忽然发现合租对象正在浴帘内和人玩play,她必须早一点回去,赶在少女带回她今夜的伴侣之前把自己的生活问题统统解决掉。
所以在走过漆黑的道路时,她一直埋头盯着手机散射的灯光,几乎无暇去关注其他事情。这片小区是由某个单位集资建设的,但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故,小区建设到一半建筑商就撒手不管了,已经建好的一半与尚待完工的一半隔着一条小路相望,半夜从楼上望过去,简直阴森到令人发指。
后来这片小区里的宅子只好批量出租,韩樱子在这里住了几个月,还没有发现过真正的原住户。她搬过来的时候是和二房东合租少女签的合同,而她的合租者又一向表现得十分散漫,所以想知道一点有关这小区的过去也无从打听……但她偶尔听到别的邻居说过一嘴,如果不是隔着几条街的地方恰好有所还不错的小学,恐怕房租再便宜,他们也是不会来这种鬼地方住的……
没有流浪汉,没有犯罪,没有争纷。自己租住的地方,简直处处充满着无法解释的谜团。但韩樱子困惑过一段时间,也就抛之脑后了——思考这些、追究这些对她并没有什么益处,她只要知道这里房租足够便宜,而且离上班的地方也足够近,可以维持她的基本生活并攒点小钱……这就够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从很小的时候,韩樱子就已经身体力行地学会这个道理了。
她埋头向前走着,甚至有些专注。从隔壁的单元走过、进入自己那个单元的楼梯口,韩樱子准备上楼的时候,视线里却好像忽然闪过了什么东西,促使她下意识地就往那个方向看去。
手机的灯光随着动作而照到了一块玻璃上。正确地说,是碎玻璃。高出地面半个的地下室窗户正黑黢黢地看着她,玻璃不知道被哪个顽皮的孩子打破,新鲜的玻璃碴子正朝外散落在地面上。除了这些,楼梯口上还摆着孩子们惯用恶作剧的碎砖,如果不是刚才瞟到了光线的变化,韩樱子或许已经毫无知觉地被碎砖绊倒,跌倒时身体的某个部位与碎玻璃亲密接触了。
心里暗道一声好险,韩樱子心里有些怒意,把砖头踢到一边,又用脚驱了驱玻璃碴子,这才走进了楼道里。她还忙着去洗一个热水澡,解决掉自己的晚餐,洗好衣服上床休息呢。
她应该后悔自己没有思考的习惯,或者已经被十年来的寒窗苦读毁掉了思考的习惯。她也应该后悔自己从来不看什么有关犯罪的小说,更应该后悔自己为什么会在离开校园以后把学过的所有常识性的东西都像是永远也用不到一样地打包还给了老师。
如果她肯用自己贫瘠的大脑稍微思考一下。
韩樱子就会发现,那玻璃是从里到外被砸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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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碎玻璃是造不成什么影响的,管它是怎么碎掉的。孩子——无聊的年轻人——流浪汉——反正地下室里又没住人,也造不成什么损失,所以就算有人发现了玻璃碎的方式不对,最多也只是怀疑一下是不是某个地下室的门被流浪汉砸开入住了、担忧一下自家门窗的安全,别的该做什么,还是照样去做什么。
倒是有照常在小区里玩的孩子对黑黢黢的地下室产生了好奇,但是他们站在外面推推搡搡,却都因为莫名的原因没有继续靠近,而是选择了用更多的碎砖头去砸碎更多无人的地下室的窗户。还有些恶作剧的粉笔画,用石头在墙皮上写的“爱tflove”和笔迹同样幼稚的“exo宇宙无敌”,还有被扎烂后凄惨躺在路边的乳白色乳胶气球……
短短两天之内,地下室周围的敝旧程度就比之前高了好几倍。韩樱子偶然又向这边瞥了一眼之后,看到的景象简直让她不敢相信这就是两天前的同一地点。
她禁不住愣在了那里,有些狐疑地向周围扫了一眼,然后翻开了手机的相册。屏幕的微光映着她那张年轻却有些平庸的脸。仅仅几天前,她还拍照发了朋友圈,抱怨自己现在所住的地方孩子真是调皮。然而那个时候,地下室的玻璃还没有被打碎,单元旁边的环境也远远没有那么……乱差。只不过是几天的时间而已,似乎从玻璃被打碎那天开始,这里就悄然发生了某种改变。
吃惊归吃惊,韩樱子仍然没有将这件事和自己联系到一起。事实上,他们之间也不可能会产生什么联系,玻璃不是她打碎的,垃圾也不是她扔的。就算某些事情似乎在无形中开始变坏,也依然和她没有关系——她住在六楼,是最顶层,就算有人把地下室变成垃圾窝,也影响不到她什么吧。
抱着这样的心理,韩樱子走进了楼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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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很快,洞察力并不出众、却有着十分丰沛的好奇心的韩樱子就发现,似乎放任一件坏事发生的结果就是会让它变得越来越坏一样,那间地下室周围的环境也变得越来越差了。孩子们的恶作剧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就开始有人尝试着往地下室里扔垃圾,以减少拎着垃圾走向垃圾桶的那一段路。反正窗户无一例外地都被孩子们砸破了,扔点什么东西进去也并不费事。
从普通的破旧家具、到用不上的破烂、到废纸塑料袋、到厨余垃圾,没用多长时间,也没花多少功夫,事情就顺理成章自然而然地过渡到了这样的地步。韩樱子还看见过合租少女往里面扔过瘪了的充|气|娃|娃,虽然没过多久它就被从地下室里拖出来、被那些调皮的孩子充上气挂在了树枝上……总之,只不过又过了两三天的功夫,地下室就从之前被打破了玻璃但冷冷清清的样子变成了垃圾集中营。
一楼的住户禁不住抱怨,很快这怨言蔓延到了二楼。但是无论垃圾的臭气有多熏人,他们自己往里面扔垃圾也仍然扔得乐此不疲。想一想似乎也很有道理,就算他们不扔,别人也是要扔的;别人扔的垃圾,发臭以后还是要熏到他们的。所以不如自己也多扔一点,好让别人也尝试一下臭味咯。
下班掩鼻路过的韩樱子禁不住愤愤地想,真是没有公德心。但她很快就发现,在扔垃圾到地下室里和扔垃圾到几十步外的路口垃圾桶里中选择似乎真的没有那么困难……扔完垃圾以后,韩樱子看着地下室空洞|洞的窗户,没来由地有些心悸,像是做贼心虚一样地飞快地冲进了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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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天时间,韩樱子的合租室友敲了敲她的门。
“韩姐,厕所垃圾这周该你倒咯。”
韩樱子正在准备回家需要的东西,擦了擦哭红的眼睛,闷闷地应了一声。她刚刚接到电话,养母被邻居发现倒在客厅的地上,已经去世好几天了……她是个孤儿,养母又没有其他亲眷,必须马上赶回去为养母送终……
跟公司请好假后,韩樱子出了门。她已经在网上订好了车票,今天晚上就要出发。但是之前为了出席一个重要场合找同事借的衣服现在还在干洗店里,打电话问过以后,对方说可以马上过来拿,她就跟合租室友简单地说了下自己最近几天不在的事,拎着垃圾下去了。
室友这周来了姨妈,垃圾袋里满满的都是血。韩樱子皱着眉捏着袋口走到楼梯口间,心想这样的垃圾总不好也扔在地下室里,就向着垃圾桶走去。扔完了垃圾,她摸|摸身上,忽然发现单据没带,担心店家不肯给取,便打算回去重新拿单据。
恰好又是一个傍晚,恰好是她平日里下班的时间。大概是因为白天在变长,今天的傍晚没有像以前一样需要用手机的灯光照路。夕阳的余晖淡淡地洒满大地,暖红色的霞霭镶在天边。风景很不错,暖风很宜人,只是地下室里发酵了的垃圾臭味一阵阵地飘进鼻翼,韩樱子又心绪不佳,便没有在意这难得的景色,径直向楼梯口走去。
走过楼梯口时,她仿佛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哭声。如果换做以往,韩樱子一定会停下来仔细分辨一下。但是今天的她实在太疲惫了,整个人的心神都在被一件事所占据着,实在没有精力去做计划以外的事了。
拿了单据从楼上下来时,韩樱子又顺便嘱咐了室友一遍,如果有人到这里来拿东西,直接让她进自己的房间就好了。
室友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音乐放得很大,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见。
下楼梯的时候,韩樱子却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大概是由于童年的经历,她很难对人产生信赖感,室友又一向不靠谱,人际关系混乱无比,她很担心自己如果走的时候不锁门,回来的时候房间里的东西还在不在……
可是把东西寄放在别的地方,时间明显来不及了。韩樱子的脚步迟疑起来。她慢吞吞地下着台阶,心里想着是不是该把单据交到室友手里,到时候直接让室友把单据给同事就好……可是以室友的不靠谱程度,她自己的东西都经常莫名其妙消失不见,更何况是韩樱子的东西了……万一同事明天不来,用不了多长时间,恐怕室友就会把这件事完全忘之脑后了……
耳边似乎又传来了微弱的哭声,一阵阵地飘进耳翼。越是往下走,声音就越是清晰,里面似乎还夹杂着含糊不清的求救……
……求救?
韩樱子不由得顿住了脚步,仔细侧耳听了听。她本以为是哪家的大人在教训孩子,却没想到这么接近十分钟过去了,哭声却仍然还在……而且仔细听的话,似乎真的能听到“救我”“来人啊”之类的字眼……
她脚步迟疑地走下楼梯,有些心神不宁,下意识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走到楼梯口间的时候,那声音显得更清楚了——是一个孩子的哭声,带着恐惧和绝望,他在呼救!
韩樱子不由得尝试着问了一句:“……有人吗?”
似乎听到她的声音,哭声一时间也变得大了起来:“求你,救救我……我被他们推到了地下室里……我爬不上来了……”
……真的有人被困住了!
韩樱子立刻走近了地下室,黑黢黢的窗口里飘出了腐臭的味道。她掩着鼻子,打开了手机的电筒往里面照:“你在哪儿?是这里吗?你有看到我吗?”
电筒的光并不强烈,只照出了一块被垃圾堆满的空间,随即便被黑暗吞没。然而孩子的声音却忽然间变得十分清晰:“我在这里……我看到你了……”
“哪里?”韩樱子追问着,探出半个身子,努力用电筒照着下方:“这边有点暗,我没看到你……你能走近一点吗?靠近窗口一点……”
孩子说道:“我就在这里啊!”
“不可能,我怎么没看到……”韩樱子喃喃着,伸出举着手机的那只手,努力向下方照去,“你在哪……啊!”
一股大力忽然袭来,打落了韩樱子手中的手机。紧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冰冷大手握住了韩樱子的手腕,片刻之间,韩樱子便从地下室的窗口翻下,整个人都消失不见。
手机的电筒仍然在执着地发出光线,只是依然腐臭的空气中犹如张开了一张黑色的大口,毫不留情地吞噬着一切进入地下室的光芒。
没有人发现,这间地下室里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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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早晨,日破时刻,一只手攀上了地下室的窗沿。
苍白如玉,毫无血色,因用力而显得分明的骨节上凸起细细的青痕,慢慢地收紧支撑,在晨光下闪烁出些微的磷光。
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穿着一身不合体的破烂西服,从腐臭难言的地下室里爬了出来。
手机上显示的时刻是早晨七点二十五分。上学的都已经去上学,上班的大多还没出门,宅在家的还在梦里沉眠。很幸运的是,他没有遇见什么提菜归来的家庭妇女,也没有遇到晨练结束溜达回来的退休老人。从他爬出来开始直到现在,周围没有一道视线,也没有一道来自高等智慧生物的打量落到他的身上。
目光垂落到自己的手上,少年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年轻的身体。你不喜欢吗?”
他冷冷地道:“闭嘴。”
那声音似乎笑了笑,道:“看来你不太喜欢之前发生的事情。不过要想成为一个足以支撑起世界的反派boss,这只不过是第一步而已。”
“既然你比我更熟悉怎样去做一个反派,不如这具身体就让给你好了。”
少年冷淡地道,丝毫没有动容。
“少爷真是说笑了。”那声音意味深长地道,“在下的存在,就是为了好好辅佐选定的主人一步步成长为boss呢。偷懒把事情推给系统可不是少爷应该做的事哦。”
“闭嘴。”
“少爷之所以会抵触,大概除了被我强制性地唤醒绑定之外,就是因为这具身体的来由吧。也是,在少爷二十多年的人类生涯当中,引诱一个无辜的女子成为献祭的血肉来复活亡灵,这完全是不符合三观的事情。少爷的人性受到了很大的挑战吧?不——对罹患孤独性障碍的你而言,根本没有什么人性之说。你只是讨厌这具身体而已。”
“我说闭嘴——”
双手紧握起来,细细的青筋在苍白的手背上暴起。然而在他隐忍的怒气下,那声音也没有丝毫的停顿:“在你看来,这身体应该十分肮脏吧。但是它实际上很美呢,毕竟是由我亲手雕琢制造出来的,里里外外都完美无瑕——”
少年的手猛然在墙壁上锤了一记。脆弱的肌肤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顿时泛起一片青肿,迅速紫胀起来。那声音含着笑意地说了最后一句话,住了嘴:“用着我最喜欢的身体,加油去通关吧,少爷。”
……为什么竟然没有死呢?
少年垂首站在墙边,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右手,一言不发。这具孱弱的身体是由别人的血肉筑成的,远比一个正常成长的人脆弱。虽然看起来是人类的样子,实际上却只是厉鬼的外皮而已……如果不幸损坏到无法运行的程度,那就只能去吸取一个新的人类的血肉了。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非常恶心。就算那个声音告诉他,韩樱子的灵魂将会重新投胎,并会因为这次波折而拥有一个非常幸福的人生,他还是无法因此感到什么安慰。补救永远只是补救,事情如果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不是会更好?
但是显然易见的,这个世界的意志更喜欢去“修补”而不是防范于未然——它管这个叫做命运,而把少年叫做被它选定的,“命运修补者。”
用个通俗一点的词汇称呼,就是专门用来推动主角们命运发展的,“反派boss”。
需要一具身体,是因为他现在使用的这个“身份”,不巧正属于一个鬼魂。
按照所谓“命运”的安排,这个鬼魂原本应当有个颇为顺利的人生。他有着俊美的容貌,超绝的智商,家庭虽然并不出色,但大学毕业后很快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混得顺风顺水,很快便在一家颇有名气的整形医院就职,并在三十岁之前爬上了副院长的高位……然后就因为结识了来医院做整形手术的女主而发生了人生的巨大转变,从而成为了女主和男主人生中的最大反派,最后被男主派人虐杀而死。
之所以少年会被召唤到这个世界,却是因为原主他提前十年就被变成了鬼魂——在大学毕业的那个暑假,原主受邀到当时还未完成作业的建筑工地上参观,不料却遭遇了意外,一根钢筋从天而降,贯入了头颅……原主当场死亡,而建筑工地的负责人害怕担责,又因为事发时恰好周围没有任何人,便悄悄地把原主灌进了水泥块,埋在了地下。那块埋尸的地方,就是少年之前所在的地下室……也因为这个原因,原主灵魂被束缚在了这里,十年无法离去,怨气深厚无比。
这个小区之所以会那么萧条,和原主怨气的影响也不无关系。而让原主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他失踪了那么久,却始终没有人找到这里?而且在死亡的那一瞬间,透过还未丧失视力的眼睛,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穿着校服的娇小身影从脚手架上一闪而过……
对自己的死亡,原主只能怀着怨恨和不解;而了解这个世界“命运”主线的他当然知道,那个人影究竟是谁。
女主邢珂,竟然重生了……
她的重生也是在天道的安排之内的,因为前世的她心虚自己的整容而想方设法怂恿男主干掉原主,却也因此让男主发现她的内心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善良。漂亮的脸是假的、为人也如此虚假,邢珂失去了自己可以去吸引男主的资本,很快被爱慕男主的其他人下手毁掉了美丽的面孔,凄惨死去。
但在命运的设定中,她原本应当和男主和美顺利地度过一生,经营自己的演艺事业,在这个世界上成为影响巨大的国际影星……可是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阴差阳错之下,她竟然就这样死去了。为了不至让崩溃的命运线拖垮整个世界,天道便出手将邢珂的灵魂拉回了故事发生以前。为了防止这一次邢珂再次失败,天道甚至还给了她一样金手指,让她从自家的旧书中发现了一本修真秘籍。
而回到了过去的邢珂依旧深爱着男主,决定这一次一定要好好把握住男主的心。所以,导致她前世失败的原主就显得格外可恶了。杀人这种事,邢珂既然已经做了一次,就不会介意再做第二次。
但她恐怕没有想到,天道既然为了让她成功而给了她修真的力量,就势必得为这个世界的平衡而衍生出其他的设定。原主之所以死后魂魄没有消散,成为了厉鬼,就是这个原因。
一环扣着一环,像是操纵人偶一样,天道精密地操纵着这些“主角”的人生。但如果事情就这么简单,天道也不会制造出“系统”,选中他来成为反派boss了。正如蝴蝶翅膀一般,在世界这样庞大严谨的架构中,改变哪怕小小的一个因素,都会引起其他因素的变化。有厉鬼,怎么会没有妖魔?有修真,怎么会没有仙界?有了这些,这个世界又怎么可能会没有一个古老的修仙史?
种种因素叠加起来,事情已经完全偏离了原本的命运轨道。在这个世界濒临毁灭的时候,天道不得不又再次将命运重置,把时间拉回到了邢珂重生之后、即将遇到男主的时间段。所以事实上,这个世界已经是第三次履行命运了,也只有这么一次履行命运的机会了。而天道的要求,或者说“系统”的要求,就是让他取代原主成为这个世界的反派boss,成功地制衡两名主角,保证世界不至于崩溃。
而系统的存在,就是为了制衡他,保证他不至于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