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蛇行入大殿，把被搜魂已经搜得神志散乱的几个阐教金仙放了出来。

    长长叹了口气。

    通天面色一白。

    金灵圣母之前也打过预防针——他们刚刚入西方教，未必知道那么多。

    “师兄？”女娲看着元始天尊，“他们已经废了，后续如何处置？”

    元始天尊直接摆手：“拿去填了北海眼吧。”

    广成子一袖子卷了所有人，腾云而去。

    碧游宫大殿，再次陷入了死寂的沉默。

    好半晌，通天艰难地摆手：“金灵起来，这事儿是被人算计，也怪不得你。”

    金灵圣母麻溜儿的就起来了。

    却依旧是无计可施。

    打破沉寂的是还在闭关养伤，听到小红狐说苏湖失踪了就冲了过来的无当圣母。

    无当圣母怀里还抱着她强行从云霄那里抢来做弟子的红狐狸。

    无当才止住脚步，小红狐就落了地化成一个扎着总角的小道童，似模似样地对通天拜了一拜，这才用那软软糯糯的萝莉音开口道：“师祖，狐狸姐姐……狐狸师叔丢了这件事儿，弟子可能有办法。”

    什么狐狸师叔的修辞通天都不想管了这是无当自己不会教徒弟。

    内容才是重点！

    ——

    苏湖又一次从昏昏沉沉中醒过来的时候，难得的没有感觉到寒冷。

    很温暖。

    温暖的源头，好像是一个人。

    苏湖轻咳一声，无比确定地唤了一声：“陆压道友。”

    才放下苏湖的食物的陆压后背一僵。

    他知道，这狐狸不顺天命，作恶多端，又和西方颇有渊源，接引准提二位圣人亲自吩咐一定要把她带回来镇压，稳妥起见，昊天陛下还亲自借了他的斩仙飞刀前往，这狐狸被带回西方之后，还特地剜了她的眼睛免得她再出什么幺蛾子。

    另外也有一点可以佐证这只妖孽到底有多凶残——昨日毗卢仙送饭过后被她狠狠挠了一爪子，气的毗卢仙拒绝来见她，文殊自然不可能照顾这么一只狐狸，截教那边毗卢仙不来，也就剩下了一个定光仙。

    定光仙不想见她。

    这狐狸法力被废了还身受重伤，不能辟谷，偏圣人又嘱咐不能让她死了，一时之间，西方教中人都有点纠结。

    蚊道人倒是想来，但……圣人也不敢让他来。

    吃死了那咋办。

    到最后，陆压还是记挂着那只因为他的斩仙飞刀最终束手就缚的女妖，他也不是个心狠手辣到底的人，整个流程他都没有参与，不见得对这只传说中作恶多端、极能魅惑人心引人入魔的妖族余孽有多大恨意，所以他送饭来了。

    现在转念想想……

    毗卢仙手上那爪子痕迹确实是狐狸爪子，但这狐狸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不像是能够那么烈性地挠出那么深的痕迹的呀？

    毗卢在坑他？

    还是一种默不作声一个招呼都不打不肯惊动两位教主的坑？

    这截教叛徒，想做什么？

    陆压听到自己在问：“你知道我是谁？”

    苏湖软软趴着，不比陆压有气势，那句话说的也是半死不活：“想知道为什么我知道？”

    “我不会放你走的。”陆压丑话说在前头，直接一口回绝。

    苏湖却不觉得奇怪，她只低低笑着：“道友说笑了，圣人亲自镇压，我哪里还能有跑的机会，求你放我走，岂不是害了你？”

    陆压默然。

    苏湖声音转而低沉，隐隐有些难过：“道友，我被囚在此什么也看不到……我也不知道这里是灯火辉煌还是伸手不见五指……你既然来了……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好不好？这里静的怕人。”

    那语气带着一股子甜糯和委屈的味道，陆压没来由的心里一软。

    他知道狐狸擅长魅惑，句句深入人心。

    他知道西方圣人在这只狐狸手下吃了若干的亏，费了偌大代价他们才能擒了她镇压在此。

    但是他也知道这只狐狸的法力，是全被废了的。

    所以……现在，这狐狸……应该是真情流露的吧。

    即便不是真情流露又如何……

    他还怕她这么一只被镇压了的妖孽？

    陆压眨了眨眼，盘腿坐在苏湖身边，到底是心疼她身上的伤，便抬手摸了摸狐狸的后背，手上灵光微微闪动，给她略略治了治。

    苏湖却不悦地摇了摇头：“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看我，若是伤势有所好转，可能就会怪到你身上。我还是不要给你惹麻烦了。”

    陆压的手微微顿了顿。

    他觉得不对。

    她身上半点戾气都没有，她说的话也是尽可能为他着想。

    这么善解人意，不拖累人，乖巧的令人心疼的妖精……是如何作恶多端，天怒人怨的？

    陆压没想明白。

    然后治疗依旧：“两位教主不是这样的人，他们只是不希望你出去为祸人间。”

    苏湖被这句话气的险些就炸了毛。

    神特么为祸人间！

    老娘做什么了？

    我是和白素贞一样水漫了金山呐还是和孙悟空一样大闹了天宫非要被你擒了镇压！

    她忍着气，默念一百遍这不是炸毛的时候，把后背往陆压的手上蹭了蹭，也不强行改变陆压对两位教主的印象，只轻声说：“我毗卢师兄要去轮回的事情，他不肯告诉我，道友可知道……原因为何？”

    陆压顿了顿。

    这原因么……说出来有点脸红。

    之所以说脸红，主要是在逼毗卢仙入轮回这件事上，有缘者入的西方，似乎也不是那等光风霁月。

    他迟疑着：“你想知道？”

    苏湖点头。

    “这和你的眼睛，有些关联。”陆压叹了口气。

    他是个磊落君子，奉行的基本逻辑就是人得敢作敢当，做了就要不怕别人说。

    陆压到底是开了口——

    西方也好，天庭也好，都觉得毗卢仙能活着从金灵圣母手底下回来，定光在苏湖的魅惑之下居然还会动摇，很有可能毗卢仙本身就是玄门的卧底，定光仙本身对西方不忠，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人。

    偏偏刚好，因为害怕苏湖开魅术的缘故，得废了苏湖的眼睛。

    瑶池说，让定光和毗卢去剜，以证明自己的忠诚。

    二人当然是都不太愿意的。

    倒不是担心苏湖开魅术来魅惑他们，而是……

    怕做噩梦。

    怕良心不安。

    毕竟曾经是那么宠着的小师妹。

    见不惯他们这等同门互相着想的德行，文殊便说了，谁愿意取谁就留下来，若是都不愿意取也无妨，他反正三花被苏湖废了，也恨那只狐狸的很，他可以去，只是这两位截教之人不愿意去取的话，也别待在西方了，直接废了修为，去轮回。

    西方圣人当时就觉得奇了。

    好端端的去轮回作甚？

    文殊这才开始解释——苏湖在诛仙阵中被逼急了的时候，曾经说过对西方而言，轮回也是一种修炼办法。

    苏湖本身似乎特别了解西方，说不好这轮回的法子当真有用，但若走轮回，法力没了是一桩，目前的跟脚得换一个又是一桩，这就是一个什么都留不下来的彻彻底底的一无所有的法子，怎么听怎么凶险，他便想着，或许可以找个试验品去以身证道，试一试这条路到底是否可行。

    ——若是不可行，没了的不过是不值得心疼的对西方不忠之人，若是可行，那也算是一条修炼的道路。

    这话听完，西方圣人尚未表态，毗卢仙便已经问出了声：“修轮回也是一种修炼菩提心的办法？这话是苏师妹说的？”

    文殊点头。

    暂时都没计较到毗卢仙的称呼。

    “好。”毗卢仙直接表态，“挖师妹眼睛这事儿我做不到，三个月之后我便自废修为去轮回，谁爱取眼睛谁取去，恕不奉陪。”

    话撂下了之后毗卢仙直接转身就走。

    只留一地惊呆了的下巴。

    没想到毗卢仙竟然是这么烈性的人呐！

    而西方圣人，固然因为毗卢的无礼离去的行为气愤，却……毕竟人家也是要去以身证道了，若是成功那对西方也是一条出路，便也不曾发作，只暗暗留心毗卢仙的动作，不让他与外界联系免得坏了西方大事。

    ——毕竟毗卢仙怎么看怎么不爽西方的样子，要是给玄门通风报信岂不麻烦。

    定光仙却没有毗卢仙这等胆气，说到底，他还是只胆小的兔子。

    挖苏湖的眼睛是会让苏湖疼，但如果受尽轮回之苦，那就是自己疼。

    苏湖再疼也没关系，只要他不疼不就好了？

    何况师妹你这眼珠子反正也保不住了，我不动手文殊也会动手的，索性你就给我保个平安如何？

    总之，他答应了。

    其实这事儿也怪不得定光。

    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是么？

    整个故事听完，苏湖也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定光就不说了。

    只是毗卢……修轮回并非扯淡。

    金蝉子长老就是修的轮回。

    十世修行的好人，一心向佛的和尚，有大智慧的玄奘法师。

    毗卢确实是注定的佛。

    她只了然一笑，又问：“我听道友方才是说，我是只为祸人间的妖孽？”

    不等陆压回应什么，苏湖便开始自嘲了：“也是，巫妖大战之后，我妖族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

    陆压看着苏湖。

    这句话他竟然无法反驳。

    苏湖接着道：“洪荒历史不成文，道友平日只在西方，想听听我们东方……巫妖大战那段日子的历史吗？”

    陆压的手本就搭在苏湖后背上给她用法力治伤，感受着手下触目惊心的伤口，心里也是有些难过，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开口说了一句：“你说吧，我听着呢。”

    苏湖迅速转换了自己“一只妖”的立场，轻声开口：“其实曾经，我们妖族没有现在这么颓败的，也不是人人喊打，个个孽障。我们妖族最盛大的时候，是在龙凤大劫之后，那会儿，天下间唯二的三足金乌，设立了天庭。”

    听到三足金乌的时候，陆压忽然心神微微一动。

    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触动。

    他的记忆里，他明明跟脚只是只金乌，是和三足金乌重了俩字儿但是实际上和三足金乌一点关系都没有。

    然而陆压在听到三足金乌曾经的辉煌战绩之时，他竟然有一股，奇异的与有荣焉感。

    不过这种感觉也不坏。

    听下去就是。

    ……

    ……

    ……

    碧游宫

    小红狐小心翼翼顶着圣人们的威压解释着，苏湖在见了黄飞虎之后拿到了她，当时她总感觉没有安全感不肯离开自家的狐狸姐姐，苏湖无奈之下只能用狐族的血脉之力在她身上设下能让她感觉到苏湖离她有多远的法诀。

    也正因为是血脉而不是法力设下的联系，即便苏湖的法力已经到了极弱乃至于被废了的地步，她依旧能有相当微弱的感应。

    “但是小妖……弟子现在感觉不到苏师叔的存在。”小红狐怯生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