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他负手踱着步子，一路走一路道：“我这两日休沐，可昨日想起宫中有桩事情,就回宫了一趟。回去的时候,在宣武门看到了皇上的身影。”

    “皇上出宫了？”

    “应该是的,那日皇上是微服的。回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蓝珏回忆道,“我好像看到了保护皇上的侍卫们扛着个麻袋——”

    胡楠脸色大变：“也就是说，皇上可能出宫的时候遇到了谭家小姐和扶摇。可是第二日回来的时候,却将扶摇绑回了宫中？这——这是什么道理？！”

    蓝珏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胡楠挠了挠头：“我今日去找谭家小姐,可她神情好像也有些不对。所以才感觉到扶摇出了事。莫非——莫非皇上瞧上扶摇了？！”

    “这不大可能吧。”蓝珏抱着胳膊道,“旁人不知,我却是知晓的。皇上对青玄妹妹想来是念念不忘,此前还逼迫她一定要选秀女。若不是八王爷，恐怕这一次的选秀女，她是逃不过去的。若是他遇到了扶摇,也就意味着他遇到了青玄——”

    蓝珏心头猛地一震，连忙问胡楠：“那你见到她,可觉得她神情是怎样的不对？”

    “就......就有些木然。一直都在走神,恍恍惚惚的。”

    蓝珏捏紧了拳头,连忙道：“此事最好禀报八王爷,只怕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胡楠还没想明白，但听了蓝珏这么说，心中也是忐忑。便跟蓝珏一起，匆忙去了王府。

    可八王爷却已经进了宫。他正思忖着要不要等八王爷回来，蓝珏却坚持道：“老胡，你随我入宫。此事宜早不宜迟！”

    胡楠也是没了主见，便随蓝珏一同入了宫。有蓝珏的带领，自然没人阻拦。两人一路到了南书房，八王爷正在里面同皇上议政。

    外面守着的是花公公。蓝珏上前道：“花公公，劳烦你通禀一声。就说有要事要奏报八王爷，请王爷出来一趟。”

    花公公上下打量了蓝珏和胡楠一眼，冷声道：“八王爷和皇上正在议事，不容旁人打扰。何况你们就算有事要奏禀，也是你们进去，岂能劳动八王爷出来？”

    蓝珏目光一凛，沉声道：“此事紧急，耽误了王爷的大事。你这颗脑袋怕是担待不起！”

    花公公极少见蓝统领这般可怖，连忙转身进了南书房。

    不一会儿，八王爷从里面走了出来。三人走到了僻静的地方，蓝珏望着风。胡楠将事情禀报了八王爷，又从袖中取出了那封信来递给了八王爷。

    他神情越发不善，听到最后已经是双目冒火。八王爷接过信，展开的时候手都有些颤抖。

    信中的字歪歪扭扭，让人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出于京城第一才女的手笔。近来他四处搜罗了不少谭青玄的手稿，每一笔字都是笔走龙蛇，妙不可言。

    可今日的信中，却只是潦草地写了残篇断句：“薄命长辞知己别，问人生到此凄凉否？千万恨，从君剖。深恩尽负，羞见君颜，此身良苦。惟愿王爷长命久安，红尘旧事一场梦，早日忘却。青玄字。”

    八王爷一把按住了腰间的剑，转身便要向南书房冲去。蓝珏连忙拦住了八王爷，沉声道：“王爷冷静，此刻最重要的是去寻青玄。她性子刚烈，只怕——”

    话音未落，八王爷便疾步向宫门走去。南书房内，皇上左等右等也不见他回来，便问德公公：“八王爷呢？”

    德公公出门瞧了瞧，不一会儿回禀道：“回陛下，八王爷不知得了什么奏报，匆匆就走了。”

    皇上手上一顿，良久抬了抬手：“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德公公躬身告了退。出了门，花公公上前道：“师父，那人该如何处置？”

    “把人藏好了，别让任何人找到。”

    “是。”

    而此刻谭府之中，谭夫人正和谭啸商议女儿的婚事。刚提起女儿昨日的反常，忽然听得下人奏报，说是八王爷驾到。

    二老连忙起身去迎接。可是走到前院，却只见到了八王爷的一片袍角。他竟匆匆茫茫直奔谭青玄的闺房去了。

    谭夫人咋舌道：“这八王爷也忒猴急了些。”

    谭啸冷哼了一声：“还有没有点礼数！走，去瞧瞧！”

    “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吧？”

    “不行！规矩便是规矩！”谭啸拉着谭夫人一路跟了上去。

    八王爷什么也顾不上，一路冲到了谭青玄闺房的门口。到了门口，他努力平息了一下怒火，放轻了声音：“阿玄，你在里面么？”

    屋内没有人回答，八王爷又敲了敲门。却依旧没有回应。

    八王爷急了，一脚踹开了门。谭家二老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八王爷这是发的什么火。因着担心女儿，便也赶了进去。

    这一进门，一阵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八王爷掀开帘幕冲了进去，只见谭青玄躺在床榻之上。手垂在床边，血正顺着手腕一滴滴落入下面的盆中。

    这画面，顿时让八王爷头脑一片空白。谭家二老也吓傻了，愣在原处，脸色唰白。

    到底是蓝珏还存了些理智，转头去寻大夫。

    八王爷冲了过去，一把抱起了谭青玄。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他惊慌地唤道：“阿玄，你醒醒！快醒醒！”他说着握住了她那条胳膊，想要阻止血继续流出。

    可是盆中那么多的血，她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谭夫人急得眼泪直掉，呢喃着：“这是怎么了？阿玄——”她踉跄着走了过去，握住了她另一只冰凉的手，“前几日还好好的，还偷偷跑出去跟他们喝酒。回来哭着跟我说舍不得我们，为什么今日——”

    八王爷抱紧了她，此刻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一早看到那封信的时候，便觉得头要炸开了。怒火上涌，他只想去杀了皇上。

    他虽不知到底皇上用了什么手段，竟然逼得谭青玄要同他诀别，但因着担心她，便匆匆赶了过来。可没想到她说的诀别，竟然是寻死！

    谭青玄恍惚中睁开了眼，虚弱地呢喃着：“原来......死前还能再见你一面......即便只是幻象.......也......也足够了......”

    “阿玄！”八王爷激动地捧住了她的脸，“是我，我就在这里。你看看我！”

    谭青玄却慢慢闭上了眼睛，仿佛很疲累一般歪过了头，轻轻靠在他怀中。他听到她虚浮的声音仿佛是飘在空中：“不......你不在这里.......你若是知道了那件事......一定不会原谅我......对不起......”

    “无论你做了什么，本王都不会同你计较的。阿玄，你撑住！大夫——大夫呢？”

    八王爷咆哮了一声，谭啸才像是刚刚醒来，连忙冲了出去。半路上碰到了正提着一个清瘦男子回来的蓝珏。

    他大步冲进了房中，将苏子息推了过去。苏子息刚站稳脚步，准备抱怨两句。一抬眼，忽然瞧见了八王爷怀中的谭青玄。

    他顾不得那许多，连忙走了过去开始救治。八王爷让开了身，苏子息一面替谭青玄止血一面道：“你们都出去，谭夫人留下。”

    众人面面相觑，八王爷自然是不肯离去。苏子息回头怒道：“想她活下去，就都给我出去！”

    八王爷咬了咬牙，转身走了。他站在院子里，谭啸急得在院子里直打转。看到八王爷，便走了过去，缠身道：“王爷，阿玄这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老夫这只有一个女儿，从来都是如珠如宝地护着。可怎么从王爷那里回来，竟然就要寻死？”

    八王爷抿着唇，铁青着脸不肯言语。一旁胡楠也是欲言又止。唯独是蓝珏上前劝道：“谭公，此事王爷也不知情。只是青玄妹妹写了一封诀别信，还嘱托胡楠明日送给王爷。怕是赴死之心决

    绝。至于究竟出了什么事，还是等她醒来再说吧。”

    谭啸重重叹了口气，拂袖走到了窗边，掂着脚往里面看去。

    过了足足一个时辰，苏子息才从里面出来。他已经是大汗淋漓，谭夫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出门，便心力交瘁，昏了过去。

    众人好不容易又安顿好了谭夫人，这才来得及问苏子息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苏子息抹了把汗，摇了摇头。八王爷连忙就要冲进去，却听苏子息道：“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救回来。再迟一些，人怕是保不住了。”

    八王爷脚下顿了顿，来不及跟苏子息计较，便走了进去。苏子息小声道：“王爷，人才刚救下，可千万别再折腾了。”

    八王爷回头看了他一眼：“本王只是在她身边守着，不打扰她。”

    “最好是不打扰。”苏子息嘟嚷了一句，便嘱咐胡楠去熬药煎药。

    蓝珏将苏子息拉到一旁，小声道：“这什么个情况？”

    苏子息拢着袖子道：“什么什么情况？寻死呗。”他叹了口气，“没想到未来王妃那么冰雪聪明的一个人，竟然这么想不开。你都不知道她那一刀有多恨，好像跟自己有仇似的。还好没有伤到手筋，不然啊，那只手就废了。你不是不知道，她那一双手有多值钱。”

    “什么值钱不值钱的。人现在没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