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尊为什么要杀死沃若。

    他们既是道侣，又是寻仙路上难得的知己，若是子于役还可能会因为感情或者正邪之分有心杀害沃若，可天尊却完全没道理杀死沃若。

    云华不解：“为什么。”

    “把云霄剑拿出来罢。”那人尖声喊道。

    “把云霄剑拿出来罢！”

    喊道第二句的时候，那人双手突然抓上云华的手臂，一双眼睛像鬼一样猩红，他对着云华喊道：“把云霄剑拿出来！”

    云华赶紧将这人打翻往一边浓厚的黑雾里躲，这人被黑雾拦住碰不到云华，他像野兽样的嘶吼，伸手便在自己身上使劲抓挠。

    如同骷髅的人渐渐软成一团泥状，淌在地上咕噜噜的冒泡。

    站在黑雾中，云华不自觉的摸出被他藏起来的锈剑。

    锈迹斑斑的剑身上，唯有古篆刻上的霄字可以辨识。

    刹那间，真一子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帝剑既折，终不能止……悠悠苍天，为之奈何……”

    哐!

    锈剑落在地上，云华赶紧又将它拾起来，冰冷的剑柄刺激着云华，一瞬间，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也变得简单起来。

    渚山真人身为剑宗长老，剑意凌厉法力高深，却在剑宗大比的时候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害。

    谁能轻松出入剑宗，谁能让他连求救都发不出来，谁能使他害怕到让自己的徒弟逃跑。

    云华原本怀疑黄泉尊者子于役，因为他来的时间太巧，现在云华却不确定了。

    黄泉尊者没有潜入剑宗杀害他师父的理由，而他与黄泉尊者这几次接触看得出，这并不是一个毫无目的去杀人的魔修，黄泉尊者每一件事都有非常明确的目的，只是他们现在看不明白。

    现在有一个人比黄泉尊者更有理由做这件事，云霄剑，天尊。

    天尊多年不离天宫，可以天尊的本事即便不离天宫也能轻易杀害他师父，就像那个针对子于役的“诛”字。

    或许天尊都不用自己动手，吩咐他的追随者，自有人愿意做好这事。

    无数个念头在云华脑海中闪过，云华又想到是黄泉尊者将他带到这里来的，若这是一个陷阱呢。

    可一位敢向天尊挑战的人，为何会在意他这样的无名小卒。

    云华微微抬手，将云霄剑藏起来，护得更紧了：“我自幼在剑宗长大，剑宗灵剑无数，却从未听闻云霄剑。况且天…天道有常，祜斯年威名赫赫数百年，若真是你口中的小人，岂有不为人知。”

    软泥咕噜噜的立起来：“毁其元婴，押往剑冢，磨灭剑意，日日受锥心剜骨之刑，魂灭方休。”

    云华叹道：“云霄剑……”

    一把躺在剑冢不知多少年，锈迹斑斑，连剑意也消散的剑竟然惹出如此多的事情。

    因为云霄剑，这人被陷害，锁在这处秘境，连说话也不能随心，渚山真人因他而死，而他则是被陷害弑师，不得不逃离宗门。

    甚至，连黄泉尊者也是为了这把剑来到剑宗。

    黄泉尊者、剑首和天尊他们三人的事是五百年前不能被人知晓的秘密，那么天一子、云霄剑呢，万寿谷凤凰磐涅的神木，晶霞岛秘境里的瑶溪山口，晶霞仙子的神念……

    一件事套着一件事，似乎有无数个秘密套了无数个圈，它们看似不相关，却又隐约互有牵连。

    若是杜月梭杜师兄若是在便好了，云华暗想，杜月梭似乎知道什么。

    云华叹了口气，起身四处寻找出秘境的方法。可惜这里雾蒙蒙一片，连天地的界限也模糊不清，秘境横竖四百尺，方方正正。

    云华转了一圈，半点头绪也没有，找不到出去的路，他索性走会之前醒来的那里，闭眼打坐，让自己平心静气。

    那个人还在自言自语，或是因为对云华倾倒完了自己秘密，那人虽然依旧疯疯癫癫，却少了一分绝望。

    朦胧无日月的世界里，没有计算时辰的工具，连修为也不见增长，云华能做的事除了思索如何出去就剩下打坐习剑。

    再一次练完剑术，五云华终于听到除了训戒以外的话。

    “你可知道自己来这里多久了？”

    “三十五天。”云华肯定道。

    他自小自律，每一日习剑打坐均设定好了时辰，这是他在这个没有变化的世界计算时间的方式。

    “你很聪明，也有毅力，现在你肯定很想出去。”

    调笑的声音想起来，一名身穿襦袍的中年男子自黑雾中缓缓走来。

    云华将龙泉收起，淡然道：“前辈。”

    “我以为你会叫我黄泉尊者。”子于役走过来，黑雾乖顺的团成一块漆黑的石凳。

    子于役走到石凳前坐下，说：“你不惊讶我为什么在这里倒罢了，怎么不喊我魔头，反而叫我前辈。”

    “哦，我明白了。”不等云华解释，子于役笑道：“莫不是这三十五天的时间里，你终于看清仙宗那群伪君子道貌岸然下得龌蹉，想要改换门庭追随于我。”

    “……”

    云华：“前辈说笑了。”

    子于役笑着问：“你看我像说笑吗。”

    云华一时语塞愣半响，说：“像。”

    子于役像是被取悦到了，哈哈大笑起来：“真是个诚实的孩子，留在仙宗可惜了。”

    笑罢，子于役又说：“仙宗的人大多自诩正道，见到我这种魔道妖人，都爱忘了自己的本事，甚至都不用说话客套两句，拔剑就要把我这新魔尊就地正法。”

    看到黄泉尊者这样的魔修，一句话也不说，拔剑就上。

    云华：“………”

    云华干瘪瘪的说：“前辈这般修为，怕是遇见了宗主。”

    说到这里云华不由担忧，宗主修为虽高却远不及眼前这人，可他师父才遇难，剑宗人心不安，此时若宗主也出事，那剑宗该乱成什么样。

    “行了，”子于役说道：“你别这种要死人的表情，本尊都活五百年了。连你这种不尊老的小辈都不介意，岂会在意个没脑子木头。”

    云华：“…………”

    “那孩子过得还好吧。”子于役突然说，他笑着掂起手中折扇，一派儒雅风流：“他生于天水将世之日，运势非凡，无需他人帮助也能有一番成就，既然他肯这么帮你，想必你们之间关系很好。”

    云华惊讶问：“前辈是说杜师兄？”

    “聪明。”子于役弹了下衣袖，笑得意味不明，他看云华像是在看什么好笑的事。

    云华：“前辈为何如此看我。”

    子于役饶有兴致的问：“难道你不该惊讶我认识你杜师兄？”

    云华淡淡道：“修道之人均认得前辈，前辈并非避世之人，识得我剑宗弟子并不让人惊讶，若前辈与杜师兄相交必有原因，而我信杜师兄，也不好奇前辈如何与师兄相识。”

    况且在熟识鬼箭羽后，云华已经深知魔道生产各种不同类型的怪人。

    再如何相遇，也不会比满地打滚撒泼耍赖的鬼箭羽差了。

    云华：“……”

    云华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倒也没迂腐到家，还算通透。”子于役毫不知情：“同我说说，你和他平日里都是如何相处的。”

    云华手一顿：“……”

    如果他没记错，师兄和宗主似乎两情相悦。

    云华揉眉心的指间都白了，头疼！

    他为何会要想这些事，一定是因为同鬼箭羽和龙泉呆久了，近墨者黑。

    “我与师兄接触甚少，相处不过宗门授课。”云华理了理思路，从自己记事后第一次见杜月梭说起。

    云华与杜月梭相交甚少，不过半个时辰，除了山洞那一段，云华已经无事可讲。

    子于役：“倒是无趣得很。”

    云华点头道：“师兄运势好，我听同门师兄弟提起过他外出总有奇遇，想来在外面行走的时候会比宗里精彩些。”

    “你说他这几年很少出去了。”子于役旋即将话一转，说道：“不过依旧让我找到了。”

    云华淡淡的说：“听闻师兄修行到了瓶颈，所以这几年少有外出。”

    “听闻？”子于役笑了声：“你们仙宗这类消息倒是挺多的。”

    他说道：“我还听闻他和你们掌门有可能在双修。”

    云华：“……”

    云华无话可说。

    子于役：“难道不是？”

    子于役的声音儒雅而温柔，就像在关心自己的孩子，半点也没有魔尊该有的煞气，但云华却被问住了。

    两情相悦与双修不一样。

    双修，神识交融最上，肢体交融最下，但凡道侣多选择在好友的见证下对天道起誓，从此道侣可以神识交融。

    杜月梭并未有结道侣，至少他从未对天起誓过，可云华在剑宗曾见过杜月梭衣衫不整的样子。

    这样的双修在初期虽会让杜月梭修为突飞猛进，在后期却很可能毁掉他的天赋，甚至可能毁掉他的气运。

    云华不由为杜月梭庆幸：宗主一心向道，正直刚烈，必然不会害了杜月梭。

    “看来是真的。”见云华不接话，子于役叹道：“倒不妄我煞费苦心。”

    云华试图从子于役面上看出什么，但子于役面上只有欣慰的微笑，甚至有几分得意，除了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外半点不违和。

    一时间，云华也不知道这位最近搅得仙宗不得安宁的黄泉尊者到底要做什么。

    “你走吧。”随着子于役指间点落，黑雾散开，原本该是壁垒的地方出现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