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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房花烛夜,毡帐里被布置得一片通红,龙凤喜烛交相辉映,喜气盈盈。

    萧图玉一个人站了良久,心头感慨万千。

    出卖皇太妃,本是一件正义的事,却使得那个与他相伴了二十多年的女人再也不能原谅他,两个人的缘分就这么尽了。加上赛哥天真无知,想来陪伴他,圣上爱女心切,强迫他娶,才有了今天这般局面。

    他们都会高兴的,心事沉沉的,只有他了吧!

    可能,还有他心里的那个人。

    今天他说,会替她好好守护她的全世界,他一定会做到的。从今往后,他一定要竭尽全力,爱护好眼前这个小姑娘,他一定要让她过得很幸福、很快乐。

    赛哥被他盯得久了,终于忍不住发话了,“大叔叔,你在看什么呢?”

    萧图玉回过神来,道:“我在看……”思量片刻,笑道:“我看你长得很可爱,所以就看呆了。”

    赛哥忍不住甜甜一笑,拉着他的手,笑吟吟道:“大叔叔,以后,我可以每天都陪着你了,真好!你也要每天都抽出时间陪我玩,好不好?”

    萧图玉点点头,道了声好,又深沉道:“你真的准备好,要和我做夫妻了吗?”

    赛哥闻言,不高兴地蹙起了眉头,道:“大叔叔,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想反悔吧?”

    萧图玉摇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随便问问。”

    赛哥望着他,信誓旦旦道:“大叔叔,我早就准备好了,我要一辈子和你做夫妻。”

    萧图玉轻叹了口气,上前去将小姑娘抱在怀里,凝声道:“我一定会好好爱护你的。”

    平日里,他是个沉默寡言之人,这会儿也说不出更多的海誓山盟。

    只这一句话,信誓旦旦,不容驳斥。

    他会好好爱护赛哥的,因为赛哥是她的全世界,他既许了诺,就一定会做到。

    又过了一会儿后,赛哥提议道:“大叔叔,你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萧图玉愣了一下,犹豫着说道:“可是,我不会讲故事啊!”

    赛哥道:“你怎么不会讲故事呢?我娘随便想想,就能想出很多故事。”

    萧图玉想了想,道:“我只会舞刀弄枪,粗略学得些字罢了,自然不如你娘那般博学。不过既然你想听故事,那我就想想吧!”

    于是,他开始了搜肠刮肚,挤了好久才挤出一个故事,讲得一点也不流畅。而赛哥则很认真地听着,时常高兴地咯咯笑,因为她看他结结巴巴的,觉得很有意思啊!

    夜阑更深,四周灯花呈喜,烛火呈祥,两个人影相伴而坐,看起来格外温馨美好。

    第二日,萧图玉按照礼仪,带领族人和赛哥入觐,致宴于皇族之人。

    隆绪则按照礼仪,赐给赛哥两辆青幰车、一辆送终车及履尸仪物,又赐萧图玉朝服、四时袭衣、鞍马等物。最后又选择皇族一人,送他们回去。

    这一门婚事,就这么成了。

    *

    萧图玉与赛哥自打成婚后,两个人的关系非常融洽,嫣莞因此才放宽了心。

    有时候她会想,赛哥不顾一切要嫁给萧图玉,或许真如隆绪所言,两个人之间更多的是债吧!

    走到了这般地步,她也唯有默默祝愿他们了。

    次年,燕哥也要出嫁了,驸马是隆绪的外甥。这门婚事是早早定下的,因这位外甥年幼,所以燕哥拖到了二十多岁才出嫁。

    出嫁之前的夜晚,外头月色皓然,行营里特别安静,也似是都沉浸在即将到来的喜庆中。

    嫣莞踱步至毡帐口,瞧见燕哥正坐在里头,赛哥在一旁陪伴着,两人正说着笑,看似十分欢乐呢!

    说着说着,燕哥想到了一些事,与赛哥道:“妹妹,我听说你总是打骂婢女的,这件事真的不好,你能不能把这个坏毛病改掉呢?”

    赛哥不以为然道:“姐姐,她们做错了事情,就该被打骂。”

    燕哥道:“婢女们有时惹恼了你,那都是无心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啊?你就听我的,以后不要再打骂婢女了,好吗?”

    赛哥撅起了小嘴,有些不高兴,想了想,又道:“姐姐,我听说你对婢女们很好,还经常把财物分给她们,你这又是为什么呢?你管那些低贱的下人做什么?”

    燕哥一脸深沉道:“我觉得这些下人艰辛努力才能勉强糊口度日,实在是很不容易,所以我就想着帮帮他们。”

    赛哥道:“姐姐啊!我真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才好,你的脑子真不开窍!”

    外头,嫣莞这眉头是皱了又皱,赛哥说出这番话来,她觉得很气恼。两个同样环境下长大的姑娘,怎么会这么天差地别呢?

    里头,燕哥忽而一脸悲伤道:“妹妹,我跟你不一样。你有一个这么优秀的母亲,不管你做了什么错事,她都会疼你爱你,有她在,就没有人可以欺负你,爹爹也依旧会疼你爱你。而我不同,我没有母亲保护,若是我做错了什么,爹爹说不准就再也不喜欢我了,所以我不能像你这样任性,我要乖巧懂事,活成爹爹喜欢的样子。”

    外头,嫣莞听了这番话,眼角有些湿润了,心里头也有些明白了。

    燕哥养成了这样的性子,处事谨慎小心,跟年幼失去母亲这件事不无关系,而赛哥刁蛮任性,飞扬跋扈,跟她给的溺爱也不无关系。

    这些年来,她说要把燕哥视如己出,是不是她做得不够好,才使得燕哥没感受到那种有母亲的安全感?

    想到这儿,嫣莞缓缓走了上去,燕哥发现她来了,匆忙起身道:“娘。”

    嫣莞望着她,思量自己这些年来,对燕哥绝对算得上视如己出,可是在孩子心里头,两个人终究不是亲母女,少了血缘上的那层关系,所以燕哥才始终觉得没有安全感,才养成了今日这般的心性。

    一时间,嫣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想了想,方道:“这些年来,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马上就要出嫁了,我觉得很舍不得呢!”

    燕哥望着她,微笑道:“我也很舍不得您呢!”

    嫣莞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一定要幸福。”

    燕哥望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恰在这时,隆绪自外而入,燕哥先瞧见了,甜甜唤道:“爹爹。”

    隆绪望着三人,微笑道:“若是都准备好了,就早点休息吧!明日可要早起呢!”

    燕哥点点头,道了声是。

    嫣莞思量着没什么事了,便留下赛哥,让她和燕哥一起睡,然后自己退了出来,隆绪也跟了出来。

    待两人出了毡帐,里头的婢女很快熄了灯火。

    走了几步路后,隆绪把手伸了过来,紧握住她的手,道:“我想与你一块儿走走。”

    嫣莞没有抗拒,任凭他牵着她的手,两人一块儿往前走去。

    仰头望望月亮,月波如滴,天际乌云飘浮。清风拂来,吹得两人衣袂飘飘,这一夜看似格外静谧而安好啊!

    两人临风而立,相对无言。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不若刚开始时那般柔情蜜意,只是静静依偎着也能感觉到惬意心安。

    良久后,隆绪方道:“娘亲过世以后,我觉得有很多时候,我都拿不出办法。”

    嫣莞安慰道:“你亲政不久,这是很正常的,等过个几年,你处理起政事一定能得心应手了。”

    隆绪想了想,道:“我最头疼的是三弟的事情,娘亲活着的时候,他还有所顾虑,知道收敛。自娘亲过世以后,他野心蓬勃,不但缮修兵器,招集兵马,还让亲信用私书结交朝中权贵,以壮大势力。”

    嫣莞闻言,忧心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隆绪摇摇头,望着她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嫣莞对政事一窍不通的,顶多说几句话安慰他而已,他将心事与她说,莫不是想要让她出出主意?

    想了想,她道:“你知道,我对政事是一窍不通的,恐怕帮不了你什么。”

    隆绪望着她,轻笑道:“我当然知道,我只是将心事与你说而已,没别的意思。”

    言罢,他转过头望向了别处,依旧淡淡笑着。而嫣莞紧盯着他的侧脸,觉得一定不是像他说的那样,他将这件事与她说,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不待她问,他转移了话题,目光炯炯地盯着她,温和道:“你在我身边已经有二十多年了,能陪伴我这么多年的妃子也为数不多,过段日子,我准备晋升你的份位。”

    嫣莞闻言,浅笑道:“我觉得没有必要,份位这事,我并不在乎的。”

    隆绪道:“可我在乎。”

    嫣莞道:“我出身低贱,却一来就位居正二品,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论资历,我固然老,可是我的出身实在太低贱了,怎么也不能和那些贵族妃子平起平坐。其实说实在的,现在的日子锦衣玉食,已经很好了,份位这事,我并不是很在乎,若真的晋升了,倒未必是件好事。”

    隆绪思量片刻,微微点了点头,继而在她眉心烙下一吻,轻声道:“你知道吗?那些妃子,为了家族权益,一个个勾心斗角,斗得很是厉害。”

    这些事,嫣莞只是略有耳闻,毕竟她是个汉人,又举目无亲的,所以这后宫争斗,也与她没多大关系。

    而隆绪夹在这其中,必然是剪不断、理还乱的。

    隆绪继续道:“不管是皇后还是妃嫔,还是三弟,那些曾经我以为很亲近的人,却一个个都在算计我。我每天活在这些大臣、后妃的勾心斗角中,夹在这其中无法也不能自拔,真的觉得很累。”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温和道:“寒夜寂寥,幸好还有你。”

    嫣莞闻言,忍不住幽幽叹息。

    她知道他身居这个位置,肩上有很重的责任,每天要面对很多的事情,而这些,都是她无法明白的。

    他与她吐露心声,可见他非常信任她。有时候,一个人累了,就想有个温柔乡,抛去所有的烦恼,就这样安安静静地一起呼吸。

    接下来,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站着,望望月,吹吹风。

    晚风撩动着他们的衣角,良久不止,月夜下,这幅景象看似格外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