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灯如豆,不知觉又是一日深夜。

    德胜给少年端来提神的灵茶，少年拍着酸胀的肩背，捏着眉心。

    长默给德胜道了谢，长吁了一口气。

    “人手太少了啊。”他不由自主发出了长叹。一看面前的半空,天龙兽头浮雕通道没有能量支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溃散消失。

    忙，这是几日来的最深切的感受。

    货物拉出去，换成一盘盘银锭和票据,尽管有个徐掌柜挡着，但该走的流程还得跟。

    一连几天,长默每天回来，还要继续忙至半夜。

    启淳体贴地并没有抱怨,有时候就开着通道，听着对面传来的窸窣声响，没有说话，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揉着酸胀的肩背,长默觉得不能这么下去了。

    碧根草的生意暂时算是走上了正轨,他必须从这些琐事中脱离出来。

    还好,这个问题他先头就有考虑过，在长兴换址的时候就露出了些风声出去，这几天陆续有人上门求聘，长默从名单中挑出二位，成为长兴行的二掌柜、三掌柜。

    多了两个可以负责的人，工作上细分细分，长默将自己手上的事情渐渐都移交了出去。如此磨合了几天，总算解决了这种每天被各种杂事拉着转空不下来的状态。

    搞定这些事，州府那边的申请也批下来了，长默终于取得了可以在小范围的网络内自由传送的权限。

    第一件事，就是回家了一趟。

    这时候距离他离家来到上州，以足足二月有余。

    “汪！汪！”马车一出现，就受到黑枣儿的热烈欢迎。

    面色红润、肥了一些的瑛娘从院中篱墙奔了出来，一看到站在夕阳间面容又长开了不少，仿若美玉的少年，喜悦的眼泪瞬间盈眶：“默儿！”

    长默迎了上去，主动地抱住了激动的母亲。

    家中情况一切都好。长欣刚好有一个试练没有在家，长默吃到了久违母亲做的饭菜，一家三口围坐在饭桌旁，简直说不完的话，瑛娘直担心儿子一个人在上州是否饥着饿着，甚至还想拿出家里的积蓄让长默带在身上，结果给长默拿出的一叠银票吓了一跳。

    长默去看了自家田垄，两个月的时间，离开时只有一小茬的碧根草苗又长高了一大截。不特地观察，和普通的碧根草并没有很大区别。在长默的提议下，现在自家这一大片田地请了人在打理，哑二和瑛娘已经从农事中脱离了出来，但两个人并不是空闲下来了，根碧草收割出来之后揉制装袋，入库，这些都要大量的工作，还好自打长默到了上州，家中所有碧根草库存都一起打包通过府城的垛场运往上州，省下了之前要往返府城频频运货的麻烦。

    现在，根碧草在上州已经初步打开了市场，但货源是个大问题。

    在这之前有接近两年的时间准备，家中碧根草积攒有大批的库存，满足初步的供应没有问题。但是后续肯定不能用这个模式下去，自己目前还没办法让父母停下来享福就算了，决不能将这副重担压在父母肩上。

    还有母草的种植问题，二代碧根草的样子与普通的差别并不是太大，一代的就很显眼了。如今上州已有风声，如果在田庄直接培育一代的碧根草，迟早会有人寻上门来，给父母引来麻烦。

    假如能直接出售被他异能改造的种子……长默想了想，否决了这个主意，被觉察出异常的风险太大。

    保密性、地、劳动力……长默敲敲自己的脑袋，一样一样来吧。

    “啊——呃——啊——呃——”等长默要走，黑驴从棚子里冲了出来，咬住长默的衣袖不放。

    长默摸出碧根草喂它，黑驴叨住，黑油油的眼睛一直盯着长默，带着委屈。

    “想你呢，一到饭点就叫。”

    长默一想就明白了，自己不在家，黑驴的饭食待遇肯定是要下降，这家伙是委屈上了呢！长默安慰地拍拍黑驴的脑袋，让这大兄弟再忍一忍，过一阵子一定带上它到上州吃香喝辣。

    “顺道也看看小金公子吧，前阵子几乎每天都过来，都想着你呢。”瑛娘又道。

    长默点头应是。回上州之前又各自拜访了金欢和黄师。

    岁月是把杀猪刀，削去肥肉，把小胖子还原成圆鼻头圆眼睛的微肥少年，行动之前依然要顿一顿，没有摆脱小胖子时的一些习惯。

    一看到他，眼睛就红红的。

    金欢修行进展缓慢，每一阶晋级都压着名府的最低标准线，几次三番逃过催体，是三人中最揪心的一个。

    这么些年挣腾下来，原本最是害怕的金欢倒成了豁达的一个，但是金父，几乎每个即往上州的人都能收到他可怜兮兮的嘱托：“上州是个大城，给欢欢想想办法。”

    这次长默给他带了一瓶改善体质的丹药，以及带两道丹纹的聚灵丹。后者在大元府地界非常稀少，丹行一旦得到都是直接内销，没有门路很难得到，更别提供应日常锻炼。

    所以金欢一看到，就吃惊地睁大了圆眼。

    长默拍拍他的头，让他放宽心，这个东西以后由他来供应。

    “我和樊笙在上州等你，快一点来。”长默这么跟他说。

    金欢靠在长默身上，不知不觉，少年比自己还高了半个头，像一株茁壮成长的树，在他的头顶那片天空抽枝发芽，形成树荫，遮挡住烈日和风，莫名令人心安。

    太幸运了，能遇到他。金欢这么想着，在他肩膀蹭了蹭，半晌没有说话。

    夜风楼为长默打开了上州的上层商圈，开始有一些特定身份才能参加的商圈活动的请贴发到他这里来。

    上州东城拍卖行地下大厅。

    “客人，请往这边走。”梳着双髻，戴着女童面具的青衣小婢在前带路。

    小厅里，有个级别高一点的掌事迎了上来，看过长默的请贴，递给长默一个丝质的面具。

    “按照规定，客人必须先兑换至少一盘筹码。”

    长默从怀里取出一叠银票：“这些够吗？”

    “够的、够的。”掌事笑容一绽，殷勤了不少。

    大厅中吵吵嚷嚷，今天的重头戏未开始之前先进行了几场小拍卖热身，气氛很快就起来了。

    就在一部分人还沉浸在刚刚激烈的叫价之中时，一名长相颇为英武的中年人走上拍卖台，进行今晚最重要的拍卖。

    “融岩小秘境。三星秘境，目前未完全探索，怀疑有色金矿脉。五十年使用权，起价五万一千金。”

    中年人吐出第一个字开始，大厅上的人俱都静了下来，看着中年人用幻蝶幻出数幅秘境剪影，听到色金矿脉字眼，无不露出贪婪渴望的神色。然而又听到最后的报价，都倒吸了一口气。

    大家心知肚明，这种时候，大厅中的是没资格参加竞拍的，主要竞拍对象都集中在二楼那一个个雅间里的贵人们中。

    长默翻着拍卖行发的宣传册。外面叫得火热，他却不为所动。

    一个秘密性强，资源丰富的小秘境甚至能成为一个家族的重要传承地，因此，每回出现一个好一些的小秘境，无不成为家族的争夺对象。

    有时候，甚至会出现几个家族合用一个秘境的情况。

    借启淳的光，现在长默身上有一枚渭京最大银楼无限额取款鉴章，然而自己并没有和这些大家族竞争的必要。

    长默的眼光，落在最次等的那个小型六星秘境上。

    这个秘境很小，看起来不超过五十亩，这个星级的秘境一般只有小家族或者一些大豪绅看得上，相对竞争力小一点。给长默用来培育药草刚好。

    终于，听到外面报到，“小*秘境，六星秘境。可作为家族据点或灵植、灵兽培育基地，依旧是五十年使用权，起叫价四千一百金。”

    话音一落，外头叫价就激烈了起来，这一次，甚至连大厅中一些自恃有些家底的也参加叫价。

    “四千五百金！”

    “四千六百金！”

    “我出五千金！”

    “公子？”看到客人的背微微挺直，机灵的小婢赶紧询问。

    长默把盘上的筹码揭下来，跟小婢道：“你来叫。”

    面具后，小婢一双妙目看着小公子的动作，微微躬身，上前一掀珠帘，声音清脆如黄鹂，参加了竞价。

    “六千金！”

    静了瞬，有人接着道：“六千一百金！”

    “七千金！”

    渐渐地，大厅里的出价声静了下来，剩下楼上零散的叫价。到了后来，就只剩下一左一右两个雅厢的喊价声：

    “……二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