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川虽说是在笑, 但是声音里的冷意，却丝毫不输那把凭空横过的长剑上散出的寒气。

    在谈笑之间他手指轻动, 领头人原本就被割破了皮的脖子上又被划出来了一道新的伤痕。

    鲜血顺着剑刃流成一条细线, 要说不疼那绝对是在胡扯。只是即便如此，别说是嚎一嗓子了，那人完全就是连大喘一口粗气的胆量也没有。

    何云川看在眼里, 又在心底叹了声顾彦为保护这种垃圾而流血的不值。

    迎着周围所有人相似的惊恐目光，他缓缓起身，凤眸再度对上领头人的双眼，薄唇轻动，沉声道：“我就想问你一句, 这么久以来, 顾彦做了这么多, 你有打心底觉得感激过他，哪怕只有一次，或者一瞬吗？”

    领头人一愣，赶忙鸡啄米一般不住点头道：“当然！我一直很敬佩顾先生的, 他……”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也不用再继续说出口了。

    何云川一手抬起向前伸出, 魔气从指尖绕出，就如同一根结实的绳索般，代替了断魂，将领头人的脖子紧紧收在其中。

    周围众人看在眼里，却又惧于依旧竖立在圆桌中央的长剑，没有一个敢带头去说点儿什么。

    领头人原本有些偏深的脸色在被扼住喉咙后生生憋成了通红，双眼瞪得似乎马上就要从眼眶里蹦出一般，两只手不停的在颈间抓着，却怎么也碰触不到将他勒成这样的魔气。

    何云川保持着一贯平静的表情抱着胳膊盯着他，直到人马上就要死了，才又挥了手，把紧绕的魔气收了回去。

    领头人在被放松的瞬间立刻便捂着嗓子弯着腰，咳的停不下来了。

    何云川耐心的等了两秒，才又换了个问题道：“死亡的感觉，难受吗？”

    强忍着脖子上丝毫没有减弱的难受，领头人慌忙的点头，那样子活像是生怕何云川一个不高兴再来一次。

    同样是恐惧，却比上次的回应真挚太多了。

    何云川轻叹一声，冷声道：“顾彦身上确实有丧尸病毒，但不代表他失去了痛觉。你刚刚只是差点儿死，他每次奋战的时候，死的次数几乎数不过来了。就比如这次……”

    说着，何云川又下意识将视线往城外的方向转了转。

    顾彦的气息还在，而且比之前来看，似乎还更强了些许。

    知道这意味着那人受伤和死亡的次数叠加了许多，何云川心底又忍不住冒起了些酸意。等重新把目光放回到领头人身上时，他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得，咧嘴笑了起来。

    一种不好的预感由心底一路延至脑门儿。领头人看着他的笑容，身上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冷颤。

    何云川笑意更浓，单手一挥，魔气再次绕上领头人的脖子。他说：“顾彦不让我杀人，但我总觉得你作为人类的老大，也该体会一下前线的艰难才是。所以从现在开始，到顾彦打赢为止，我留下的魔气会不停的让你感受生死间徘徊的痛苦。至于是跟我一起祈祷胜利，还是趁着喘息自杀，这就由你自己来决定了。”

    何云川声音中满是愉悦，那边儿领头人也被魔气勒的再度翻起了白眼。

    就如解释的那样，这次甚至不需要何云川动作，魔气便自觉在领头人断气前送了些许。只是这个所谓的送，也不过就是给他喘口气的机会，紫黑色缎带一般的烟雾还是缠绕在他颈间，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这算是让我听着你骂顾彦的代价吧，其他人心里怎么想的没说出来，我就当不知道了。”何云川说着，伸手将立在半空的断魂召回身侧，一边继续道：“不过战斗结束之前，你们所有人都别想离开这间屋子了。还有，如果不想像你们老大一样的话，也劝你们别想办法联系外面。老老实实等着就好。”

    话音落下，房子里所有人都开始不住地点起了脑袋。

    领头人再次被魔气勒住喉咙，何云川则提剑将桌上放着的通讯器劈成了两半，一边单手掐诀，伴着浓浓的紫气，消失在了原地。

    -

    待他重新回到战场的时候，人类这边儿的火力已经在铺天盖地的冰锥下减弱太多了。丧尸士兵们踩着前面亡者的尸体，在不断的朝城墙上攀爬。而缠绕了各种藤蔓的城门，也被那些数量吓人的怪物，从外面奋力的推着。

    何云川立在半空中冷眼看着下方。

    就这情形，城破也不过就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再看远方已经冲到丧尸头领跟前与之战在一起的顾彦。

    虽说相距太远，又见不到正脸。但就算这样，也足够清楚的看到对方身后浸透了衣服的鲜血。

    何云川不由自主的拧了下眉头。

    想上去帮忙，但是顾彦和丧尸头儿动作的迅速，根本就连一个插空的机会也没给他留下。

    冰锥落下的时候顾彦用手中短刀挡过，就算碎不了那过于结实的冰块，也总能让丧尸头儿的攻击错开他的脑袋。

    然后无视身体上的伤痕，再趁着躲避的空档，将另一只手中握着的长刀送出。

    就这么来来回回不知打了多久。

    双方都在瞄准着对方的脑袋，又没有一边儿能真的成功得手。

    何云川看的心急，掌中魔气汇了又灭，眼看着顾彦在躲闪之时被对面的冰锥直接削断了一只胳膊，魔尊大人脑子里的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立马就断了。

    紫黑色的魔气由掌心向外迸出，又在半空中放大伸长，仿佛一条奔涌的河流般，朝着顾彦和丧尸头儿的方向袭了过去。

    顾彦强忍着胳膊上的痛意躲过丧尸头儿的又一次攻击，然而连站稳身子的机会都没给，铺天盖地的魔气便已经砸了过来。

    有了前几次被魔气砸死的经验，顾彦仰头看到遮天蔽日的紫气时，只是紧张了一秒，便就淡定了下来。

    相比之下，那边儿丧尸头儿显然是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它收了手中动作，猛退两步，却也终归没有挡过魔尊大人这种不分敌我的大面积攻击。

    等那片厚重的魔气终于渐渐散开，何云川才朝着顾彦的方向缓缓降落了下去。

    和想象中的一样，不光是顾彦和周围那些低级丧尸，就连原本叫嚣着无人能敌的丧尸头儿也被他这么一下攻击给砸倒在地了。

    何云川满意的勾了勾嘴角，手中断魂朝丧尸头儿的方向伸过去。

    只是剑刃还没碰到对方，他便猛的向后退出了两步。

    再看刚刚所站的位置，已经被七八块散发着浓重寒气的冰锥所取代了。

    何云川凤眼微微眯了些许，嘴角也向上勾出了一个带着丝愉悦的弧度。

    透着冰锥在空气中散开的白烟看过去，果然，那个原本趴在地上的丧尸头儿已经撑着身子再次爬起来了。

    这是目前为止第一个挡过他一波攻击的存在。

    何云川想着，眼中笑意更浓。口中也忍不住赞许道：“你抵抗力还挺强啊。”

    丧尸头儿站直了身子，活动了一下胳膊后，对着何云川冷声应道：“你们俩也比我想象中要难缠多了。”

    何云川眉头一挑，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杀意和挡不住的兴趣。

    不得不说，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还真挺能让人热血沸腾一下的。

    紧了紧手中长剑。

    还没等何云川有所动作。那边儿环顾了一圈周围的丧尸头儿就又开了口。

    它盯着躺在一旁半天还没动静的顾彦，有些费解道：“之前手下人还给我说你们是恋人，可为什么我觉得你跟他其实是仇人？”

    何云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表情顿时有点儿尴尬。

    他只是单纯的想阻断之前的战斗，让自己过来替换一下顾彦的位置而已。但是现在这样看起来，反倒有点儿像是他帮着丧尸王把顾彦杀了……

    不对，不是好像，是事实如此。

    何云川心底尴尬越发浓重，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尤为僵硬。

    好在这次顾彦特别给面子，在这种关键的时刻，顶着四道强烈的视线，他猛咳了两声，努力从地上艰难的趴了起来。

    何云川表情恢复正常，转头重新对上丧尸王的视线，一脸严肃道：“我就是他恋人，没问题。”

    “对，他是我媳妇儿。”顾彦说着，一边活动了两下刚刚长出来的胳膊，一边趁着丧尸头儿惊讶的功夫挪到何云川身边，轻咳两下，他小声道：“媳妇儿，下次打人的时候能不能尽量不要伤及我？内脏被魔气压碎的感觉真的很疼啊。”

    何云川认真点头，口中还是忍不住辩解道：“我不是想的你也死不了吗……反正人类那边儿的高层现在被我控制住了，在咱们离开以前他们应该不会闹妖了，所以咱们可以换个手，我去跟他打，你……”

    “不用。”顾彦笑着摇头。在何云川疑惑的目光中，他淡定道：“既然对手只剩下一个了，那还干嘛不联手呢？这大好的机会，咱俩也尝试一次双剑合璧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