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鸿禧笑了。

    他“耐心”地提示道：“根据我行规定，你存款金额如果超过五万的话，可以办理一张vip卡，能免费跨行取款转账，营业部还能优先办理业务。”

    这个不错，省得排队浪费时间。孟远暗赞这位有职业道德，虽然俩人刚发生不愉快，还能公事公办。

    他也连忙一笑：“谢谢。那就麻烦帮我办个vip卡吧。”

    嗯？曹鸿禧心中一愣。这小子没听明白我的挖苦，还是死要面子强撑？

    不过，这年头三五万华夏币对很多人来说也的确不算什么，他好歹开辆破车，想必也撑得住。

    既然你想装，有本事就给我装到底！

    曹鸿禧脸上笑意更盛，继续道：“不忙。如果资金超过五十万的话，还能办理更高级的白金vip卡，可以使用营业部和机场的贵宾室等等。您看，要不要干脆办个白金vip？”

    这一次，孟远终于从他古怪语气中听出了异样。敢情这位并不是真的好心，而是在刻意挤兑人呐！

    他暗自好笑，依然做出惊喜的样子：“这个更好，那就办白金vip卡！”

    曹鸿禧吃惊地望着他，心中疑惑，索性亲自带着去了贵宾室。

    请孟远坐定后，他还吩咐旁边的职员倒茶。

    “先生怎么称呼？”曹鸿禧笑着招呼道，“证件和钱都带了吗？”

    “姓孟，单字名远。”孟远学着他之前的样子笑道，“不忙。如果贵行还有更高级的卡，不妨说来听听。”

    “噗！”刚喝了一大口茶的曹鸿禧一惊，差点全都喷出来。这种半喷半咽的状态，更加叫人难受，一时呛得泪眼朦胧。

    好一阵子，他才缓和过来，心中暗骂：你小子还真能装！

    “当然有的。”曹鸿禧一边让人收拾，一边冷笑着说，“融资超过三百万或者资产超过一千万，我们会特别给您办理一张私人银行会员卡。”

    见孟远果然沉默不语，他不由得意起来：“孟先生，要不要考虑一下？”

    来啊小子，有本事，你继续给我死撑啊！

    收拾茶水污渍的女职员瞄了眼孟远，忍不住低头吃吃发笑。

    这小伙一看就是个学生，再说，他背那电脑包也装不了一千万。也不知道曹经理怎么了，非要酸他。

    孟远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个有什么特别？”

    特别之处多得很，就怕你办不起！

    曹鸿禧满面春风地解释道：“这个卡更好呀，它可是向高端客户提供的多账户借记卡产品，兼具银行交易功能和客户身份识别功能。您可以凭卡进行现金管理和多账户管理……”

    “好，我知道了。”孟远一听有多账户功能，立马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哈哈，这下终于装不下去了吧？

    曹鸿禧心中暗爽不已，嘴上却酸溜溜地说：“您先别急着拒绝，听我把优点说完，它还有……”

    “就它了。”孟远豪气地说道。

    女职员拿着抹布的手一抖，曹鸿禧则庆幸这次嘴里没茶水。

    不过，说话却有些走音：“你……你真的要办理这个？”

    “对呀，这个多账户功能很适合我。”孟远是真的需要这个，这样可以给孟遥和父母子卡，方便他们取用。

    华夏国金融新规出台以后，同一证件在同一银行只能办理一个一类账户，二类三类账户甚至不能进行现金存取，显然不适合他。

    曹鸿禧立马杠上：“那我马上安排人随您上门取款吧？”

    想过完嘴瘾随便找个借口就溜之大吉？小子，你还嫩得很呐！

    “支票可以吗？”孟远说着，直接取出那一沓支票。

    居然来真的！

    从开个户头就开始挤兑，一直呛到最高级别的私人卡，居然还始终自鸣得意。

    曹鸿禧脸上火辣辣的，生怕被人注意到。他迁怒地瞪了眼旁边的女职员，见她还在发呆，更加恼火了。

    “让你上好茶的，你怎么随便拿些低档货？我喝一口都能喷出来，何况人家孟先生？”

    “啊？”女职员还没反应过来。

    曹鸿禧不耐道：“啊什么啊，还不赶紧换成雨前龙井？”

    “是，是。”女职员连忙撤去那两杯绿茶，重新细致地温杯、投茶、冲泡，最后才用精致小盘端了上来。

    这让孟远忽然想起苏东坡那个“茶，上茶，上好茶”的典故来，不禁哑然失笑。

    曹鸿禧不明所以，干笑道：“孟先生见笑了。咱这条件有限，用水肯定讲究不起来。不过这茶叶是杭城茶庄专供的，虽不及珍品明前龙井，但比市面上那些要好得多。”

    “来，您先品鉴一下。”

    他早已瞄过，最上面的单张支票金额是一百万。

    看来这小伙子所言，是千真万确的。

    单次存款就高达千万，那往来的各种业务流水岂不更多？

    如果再办个几百万，不，几千万融资贷款业务，那自己的提成……

    一个走眼，居然连续多次得罪金主，这让他懊悔不已，赶紧趁喝茶客套的机会，想着怎么找补回来。

    “总共一千零二十四万，你先点一下吧。”孟远顺手把支票递到他面前。

    曹鸿禧连忙双手接过，习惯性地先看了下字迹。

    支票在华夏国使用度并不广，主要原因就在于银行要求严苛，比如得用正楷书写，不能涂改连笔不能弯折等等。

    孟远手头这些，虽然字迹清楚无误，但绝对算不上正楷，甚至还有些笔走龙蛇。

    他正要开口，猛地瞥见出票人居然是章学乾。再看下面几张，居然无一例外都是章氏嫡亲。

    不由得暗自心惊。这人竟和章家关系匪浅，自己真是有眼无珠！

    别说类似章家这种顶级豪门，即便一般的亿万富豪，他们出具的支票银行也都不会在字迹上较真。

    这，差不多是华夏几大银行默认的潜规则。

    希望他千万不要记恨。

    曹鸿禧暗自祈祷，打着哈哈狂拉关系：“原来孟先生跟章氏集团颇有渊源，说起来，我父亲还是章家老爷子的医生呢。”

    不会是……曹树斌吧？孟远一下子想起那位倔强老专家，忍不住问：“令尊是？”

    “上树下斌。”曹鸿禧极力宣扬道，“他很有名的，以前没少见报上电视。”

    见孟远一脸惊诧，赶紧又问：“您认识他呀？”

    “嗯嗯。”孟远敷衍道，“最近刚有过……交流。”

    曹鸿禧可算找到适当话题，正要就此亲近，忽地翻到最后一张三百万的支票。

    出票签章，章起茗。

    他陡然记起，郑行长昨天再三强调，要大家特别留意章家老爷子最近签发的一张支票，金额就是三百万。

    再看编号，果然和熟记的那个完全相同。

    极力掩饰住震惊，曹鸿禧不动声色地笑道：“孟先生，您这金额较大，我亲自去办理会更快捷，您看……”

    “没事，你给我存到卡里，再开两个子卡就好。”孟远说着，把证件也一并交给了他。

    “那您稍等。”曹鸿禧取出一票夹，放好票据和证件，赶紧走到办公区，又闪身进了最里面的房间。

    他激动地拿出手机，迅速给郑行长打电话说明具体情况。

    当然，他肯定不会提起俩人的不愉快和挤兑，只说自己机智地拖住了孟远，并打算给他开设私人银行会员卡。

    “你做得很好，不愧是骨干精英！”郑行长连声夸赞。

    虽然对方没有像预料中那样提取现金，但只要这笔钱还在本行，就有的是办法获得最终去向。而曹鸿禧误打误撞地给他办了最高级的会员卡，更是方便特别监控。

    “尽快帮他办好，满足一切要求。”郑行长最后不忘提醒，“对这人，一定要特别尊重。”

    电话挂断，曹鸿禧狂抹冷汗。自己前倨后恭，这尊重是够特别的。

    他赶紧安排得力人手，尽快办理开卡和转存手续。

    想了想，他决定给父亲打个电话，询问一下俩人的关系，如果能说得上话那最好不过。

    电话接通，曹鸿禧刚提起孟远，对面立马就炸毛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曹树斌气得眼冒金星。这才半晌功夫，居然连儿子都知道自己偌大年纪拜孟远为师的糗事了？

    “什么，到你们银行办事的？”曹树斌抱着侥幸心理问道，“他怎么说起我的？”

    问清孟远原话后，他长长地出了口气。还好，那小子没到处宣扬。

    面对儿子连番追问，也只能含糊地说道：“我跟他……有点师门渊源。别问那么多了！总之……”

    “你对这个人，要特别尊重。”咬牙说完这句，他“啪”地挂断了电话。

    能怎么说？告诉儿子这人论辈分，还是他师公？

    曹树斌悔得简直想撞墙！

    而曹鸿禧则真的在拿脑袋撞墙。

    从上司到老父，显然都极为忌惮这个看似寻常的孟远，不约而同地要他特别尊重。

    这恐怕已经不是简单地得罪金主，而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物。

    前者顶多损失点收入，后者说不定就得丢饭碗。

    关键是，我之前待他特别不尊重啊！

    曹鸿禧欲哭无泪。你们，干嘛都事后才跟我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