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之翼(21)
两日过去了。
午后阳光正好,空气中有淡淡的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
偏院的一方墙壁上爬满刺靡蔷薇,深绿的叶子层叠覆盖,大簇大簇的粉色蔷薇花竞相盛开,一身白衣的慕若兰缓步至墙边,伸手去触花丛中开得最美最盛的那朵蔷薇,指尖触及花瓣前倏地一顿,她拂开簇拥着花朵的叶子,看见躲藏在叶下的尖刺。
青葱指腹冒出一颗饱满圆润的血珠,慕若兰抬手迎着光,葱白的指尖笼上一抹瑰红的光晕,她蓦地轻笑。
这偏院荒废已久,平日无人打理,慕若兰住进来时才有人匆忙整理一番,墙下的草丛已至人膝,尚未来得及清理。
看着脚下的杂草,慕若兰不以为意的随意踱步,风中花香满溢,蜂飞蝶舞,墙外的梧桐树上偶尔有鸟儿扑腾着飞起,几声鸟鸣回荡空中,一只白鸟在院子上空来回盘旋,慕若兰摘下一朵蔷薇花,揪下花瓣扬手一抛,漫天粉白飘飘洒洒,落了满地。
漫步草丛的慕若兰忽然哎哟一声,蹲下身捂着脚踝,迅速从草丛里捡起什么,然后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回到屋子里。
那白鸟是暗翼专门为她训练的传讯鸟,她挥手的动作便是命令它丢下爪中白蜡球的指令姿势,蹲在暗处的侍卫们只当她挥洒花瓣是少女情怀自娱自乐,然后散步不慎扭了脚,并未察觉事有蹊跷。
屋内,慕若兰关好门,坐到桌边展开白蜡封住的纸条。
逐字细阅,如上次一样,她将纸条撕碎埋进墙角盆栽的土壤下。
然后,躺在床上闭目沉思。
南军有异动,大批人马集结,似有挥军回京之势。这倒出乎慕若兰意料之外,这些年南军偏安一隅,为天朔守着南疆,而野心勃勃地南辽国忌惮南军骁勇善战,倒也太平,朝廷突然派人去借兵求援,若是推搪不理也在常理之中,却是为何……
这其中定有缘故,不过,这也不算坏事,倒让她省了不少事。
※※※
皇宫。
李佑昏迷后一直未醒,太医院人仰马翻,只能判断出是中了毒,但谁也解不了,太后悲痛难抑病倒在床,众人束手无策之下,平阳候做主从民间寻了几个名医进宫。
叛军作乱,国难当头,一国之君猝然倒下,这无疑是火上浇油,必然助长叛军士气。太后下了懿旨全面封锁消息,但风声还是走漏出去,不到半日功夫就传遍了圣京城。
后宫嫔妃轮番伺候在李佑床前,身怀龙种的燕贵妃更是成了太后和平阳候眼中的宠儿,捧着护着,生怕磕碰到她肚里的胎儿。众人不言而喻,若是李佑就此一睡不醒,这燕贵妃腹中的孩子将是唯一的血脉,但愿是个皇子,就算不是,依着太后的手段,也肯定能弄出个皇子来。
朝政荒废两日后,内阁大学士杜昕在百官推崇下进宫探视李佑病情并与太后商议时局政事,那些老臣都是成了精的,一有风吹草动立时就能判断出未来大势所趋,此时皇帝性命堪忧,后宫嫔妃众多却只有燕贵妃身怀龙种,若是皇帝有个不测,太后定是要扶持小皇子继位的,而杜昕是燕贵妃的表兄,妥妥的辅政大臣……
皇宫里气氛甚是压抑,自那夜李佑中毒后,平阳候下令清查所有宫人,斩了几十个有嫌疑的人,搞得宫里人心惶惶,宫女太监们低着头来去匆匆,生怕一个不好人头落地。
杜昕进宫后先去了凤仪宫探望太后,将近日来圣京城的情势陈述并分析给太后听。太后气色不好,憔悴的脸苍老了许多,但精神尚可,微垂着眼听取杜昕对局势的分析判断。
“杜大人。”太后的声音黯哑,显然是哭坏了嗓子,“如今圣京城危在旦夕,皇上又昏迷不醒,周统领失踪,然而叛军蠢蠢欲动,虎视眈眈,哀家担心哪天叛军孤注一掷攻打皇宫,御林军和禁卫军群龙无首招架不住,哀家代皇上做主,恢复平阳候御林军统领大权,杜大人仍是监军,共同抵御叛军,守护皇宫。”
杜昕端起茶盏请磕杯沿,抿了一口润唇,不疾不徐的说,“太后莫非忘了平阳侯可是睿王的岳丈?”
端木雄和太后之间那些过往,知道人都下了黄泉,太后全然信任端木雄,但在杜昕看来,太后这是慌不择路,连是敌是友都分不清了。
听杜昕这么一提,太后才想起端木雄还有个尴尬碍事的身份在,她拢眉想了想,说,“这有何难,平阳候嫡女端木晴早已离开睿王府,夫妻关系形同虚设,哀家这就下旨让他们合离就是。”
杜昕轻轻搁下茶杯,修长白净的手指点着黄花梨木桌面,“太后既已决定,那便这么办吧!”
……
在多方人马的跟踪瞩目下失踪了好些天的周裕出现在北疆边陲的一个小镇上。
一行人易容换面扮作商队大摇大摆地住进客栈,没过多久就有北军士兵寻来,双方在客栈房间里接上了头。
客房里,周裕脱下那身从某个有狐臭的男人身上扒下来的袍子,撕下两撇猥琐的八字胡,泡进店家准备好的浴桶里,洗净满身风尘,待他泡了半个时辰后出来换上一身天青色便袍,瞬间恢复以往翩翩公子的形象,只是多日奔波使他的脸黑了许多,添了一分武将的硬朗。
“大公子,属下奉将军之令前来支会一声,北军大营里出了间隙,在揪出此人前公子不可出现在军营里。”
周裕闻言眉锋一挑,“间隙?可知是哪方派来的?”
“尚未查明,但属下猜多半是圣京城那边来的。”
周裕没有做声,那士兵又道,“还有一事,前日收到消息,显公子正在赶往北疆的路上,似是将军府出了事。”
“将军府出了何事?”听到周显赶来北疆的消息,周裕那雷打不动的脸终于变了,那个书呆,让他呆在府里不得乱跑,他倒是当做耳旁风,文弱书生一个跑到北疆来又能做什么?
“具体情形,属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