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压低了头，总觉得眼睛不住的泛着酸涩，她终于原谅他了。

    她低声坏笑着，然后抬起双臂搂住他的脖颈，抬头吻在他的唇角处，轻声于他耳边问：“肉身坏掉了。”

    陆离微笑着平和的问道：“卿如此搂着我，我可动弹不得。”

    攸宁一翻眼皮，不情不愿的爬了下来，老老实实的坐在榻边等着。

    陆离挥袖手起金光乍现，攸宁缓缓的走到了金光之中魂魄与仙藕身体重合在一起。

    “狐族来人了，是你安排的吗？”陆离问。

    攸宁深吸一口气，缓缓回道：“先替若华讨回一些利息。”说着，转身出了他的房间。

    阳光普照在客栈之中，她伸手让阳光落在她手掌之中。人们都喜欢虚无的东西，越是抓不住，越是迷恋。

    她为自己取名别暮，希望金乌永不垂落。可日落日升就是自然的规律，日精月华交替才能养育三界生灵。

    她要释天在迷惘之中受到重击，让他生生的吞下自酿的苦果，便以此作为第一战，让酆都大帝看清事实明白究竟该如何选择吧。

    她不要与陆离上门去求他，就这么静静的等着，他也会来找寻自己的。她扬起唇角微微一笑，凛冽的眸光看向天际。

    攸宁叩响苏苏房门，里面传来一声应答，她拎起裙角推门而入，房间中漆黑一片，她一挥衣袖点亮了烛台，只见苏苏正临窗而坐。苏苏站起身来：“小姐姐。”

    攸宁将点心放在榻几上，问道：“你这个样子若华会心疼的。”

    苏苏牵强的笑了笑：“小姐姐，道理我都明白，只是一时间反不过味儿来。等我想明白了，想透亮了，自然就好了。”

    苏苏的头发如同褐色的瀑布一般披散在肩头，本就霜白的皮肤显得几乎有些透明色，她微笑着道：“小姐姐，听说允人小姑姑来看我了，我正要换件衣裳下楼去呢。”

    攸宁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梳妆台前面，然后娴熟的拿起了台子上的玉梳子，轻柔的梳理着她的头发。

    “小姐姐，她们怎么没直接上来骂我？”

    攸宁微微侧着头，一丝不苟的将她的发丝盘起，回道：“苏苏没有做错事，所以没有人会骂你。”

    苏苏不自觉的蹙起眉心，垂头道：“如果若华还在，我宁愿被她们骂也好。”

    攸宁抬眸看着她，默然坐在她身边，缓缓的道：“很快，三界之间都会找寻血衣魔修。”

    “小姑姑她们...”苏苏始终是有些害怕狐族对她突然成婚的事不满。

    攸宁抚抚她的头发回道：“听话，吃一块点心，束好头发去见她们。”

    苏苏垂头不语，停顿了许久回道：“杀若华的人，究竟是谁？”

    攸宁怎么忍心告诉她真相，一口咬定道：“自然是血衣魔修，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苏苏蹙眉摇摇头道：“昨夜我做了个梦，梦见是我杀了若华，若华满面是血的问我为什么，他走到我面前突然狞笑起来变成了一条巨蟒要吃了我。”

    说到此处，攸宁微微蹙眉，抬手抚向她脸边上的碎发，将碎头发拢到她耳后，轻柔的道：“你只是太想他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不要想太多好吗？”

    苏苏眼睛通红含着眼泪，抬眼看向攸宁牵强的一笑：“我知道了，小姐姐不用担心我。”

    攸宁暗自叹口气，用轻柔的语气道：“我们生存在这个世界上，考虑一切事情都从是否对自己有益这点出发。可是世上是没有永恒不变的事情的，世上的一切都会变异、变坏、变灭。当往日的美好变得丑恶，当爱人由健康变为尘土，我们开始体会到了苦。因为体会过美，所以向往它。可是苏苏，无常变迁，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

    她微微扬唇笑了笑，接着道：“他离开了，带走了你们往后的美好，可他却将从前留给了你。和他在一起时，你幸福吗？”

    苏苏不自觉的想起了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他的面容总是冰寒，可眼睛里却是真诚与善意。

    她笑着点头：“很幸福。”

    攸宁从梳妆台上取了一根素净的发簪将她的头发固定住，然后扶着她的双肩，坐在她的面前，用双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道：“若华陨落以后，我没有立即的来陪伴你，劝解你，因为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来悲伤。他是个善良的蛇妖，他是你的夫君，谁也无法剥夺你们美好的回忆。我不会劝你忘记他，相反，我们要一起的记得他。并且，勇敢的面对以后的生活，代替他去看更多的美景，体会更多的美妙事物。答应我，记住他，并且好好的生活，好吗？”

    苏苏双眸中的眼泪簌簌流下，终究是释然，放过了自己。

    她将手放在攸宁手中，两人一同站起身来，走出门外。

    只要存在过，就会永远留在心里。不要驱赶，不要放弃，在往后的岁月里，每当月色洒落凡间，每当阳光普照大地，他们都会怀念他。

    若华。

    寒来暑往，他与蜉蝣客栈同在。

    苏苏走出门来，允人乐容和阿篞正在楼下等着，他们抬头看去，正瞧见苏苏一身素缟而来。

    允人迎上前去，双手抓住她的手，问道：“孩子还好吗？你受委屈了，没事，小姑姑来了，小姑姑来给你撑腰！”

    本已经止住了泪意，可不知为什么，听了允人的这句话，苏苏的眼泪瞬间就溢满了眼眶。她一头撞进允人温暖的怀里，嚎啕大哭，断断续续的喊道：“若华啊！我的若华！小姑姑，我要给夫君报仇！”

    允人一边捋顺她的发，一边抬眼看向攸宁询问。

    攸宁微微摇头，示意已经无事了。说到底，苏苏还是个孩子心性，受了这么天大的委屈，又见了亲人，怎么能不哭呢。

    乐容见状忙上前在背后轻拍着苏苏，一边面色犹豫的道：“苏苏，那个蛇妖...若华不在了，可是还有我们在陪着你，你放心，这一次我们过来就是帮你...夫君报仇的。”一句话说的颠三倒四，但已经将来意说清楚了。

    苏苏哽咽着擦擦眼泪，不好意思的蹭蹭允人肩头一片泪湿的痕迹，转眸看向乐容道：“谢谢你。”

    阿篞悄无声息的走到乐容身边，笑着道：“我也来了，怎么不见族长谢我呢？”

    苏苏嗤笑一声道：“知道你要与乐容订婚了，乐容来你怎么会不来呢？你呀，就别来我这里邀功了。”

    阿篞面色略微有些尴尬，但见苏苏破涕为笑也暗自笑了笑，这个小族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