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院子从外面看起来十分普通，但是地下却有着曲曲折折的隧道，方瑶在其中前进的无比艰难，方君遥跟在后头看的心都碎了，但是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她将那些把方瑶逼成这样的人恨出了血来，但是再恨她也只是个看客。

    无能为力。

    方瑶跌跌撞撞地穿过隧道，沿着台阶上行，最终推开了一个小木门。

    吱呀一声，门外是一片阳光。

    阳光下有一个少年。

    听到开门的声响，少年惊讶地回过头来，视线落在了浑身是血的方瑶身上。

    “方兄？”少年慌忙上前扶她站起来，方瑶还是一身男子打扮，但是少年视线落在她脸上，接下来的动作就有些迟疑。

    他扶着方瑶在石凳上坐好，往后退了一步。

    以往方瑶与他见面都是一身男子装扮，肤色也比现在深许多，眉眼更没有如今这样灵动妩媚，这个人乍一看跟他的方兄很像，但仔细看来，竟然……像一个女子。

    “你没看错，我就是女子。”方瑶看着他迟疑的样子，先开口了。

    少年明显被惊到了，愣了一下才问道：“方兄，呃，方姑娘，为什么又突然向我表明这一切？”

    方瑶笑了一下，唇色苍白，她嘴唇哆嗦了一下说道：“说出来，我就不再是方兄了。”

    说出来，一切都变了，没有毫无心结的畅谈，没有称兄道弟的自在，就像现在一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离了好几步远的距离。

    “程公子，抱歉骗了你，如今我被人暗算，今天来这里，是向你告别的，”她努力挺直了脊背，起身就走。

    程铭却忽然拦住了她。

    他的耳朵有些红，“方姑娘被人暗算，不如先在这里养伤吧？”

    方瑶盯着他的眼睛，直到他彻底红了耳朵，这才点了点头。

    程铭一人住在这小院子里，当初买下这个院子的时候他并没有发现院子里还有暗道，直到有一天一个少年推开了他家墙上的暗门，程铭与那个洒脱少年一见如故，他自从父母双亡之后就独居在此，因为略读过几本书，只能摆摊替人写信赚钱，赚来的钱用以糊口，有时候节衣缩食抠出钱来买书。

    因为有了一个人与他同住，程铭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原本每隔十日他还能攒够钱买本书回来，现在买书已经变成了无比奢侈的事情，方瑶每日都会做饭收拾屋子，但是两张嘴吃饭，一双手赚钱，那点钱根本就不够花。

    冬天来得很快，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程铭病倒了。

    单薄的被子下是苍白的手，程铭压抑着咳嗽一脸担忧地对方瑶说道：“方姑娘，今日咱们恐怕要饿着肚子了。”

    他每日靠写信赚的那几个钱，拿到手就换成当日的米粮了，根本没有多余下来的，这次又生病，更加不能出去赚钱，他一脸歉意地看着方瑶，这样一个弱女子，每日帮他操持家务，全无怨言，现在他却连让她吃饱肚子都做不到……

    方瑶这些日子夜夜修炼，总算是再次稳固了修为，但是因为那功法出了岔子，她现在修为掉了一个大进阶，直接跌到了筑基后期。

    不过在程铭认为，眼前这个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子，两个人还如同以前那般志趣相投，除了方瑶突然变成了女子两个人不再如同以前那般兴致来了便秉烛夜谈，其他其实是没有区别的。

    方君遥就站在一旁，看到这样虚弱的程铭，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方瑶，方瑶应当有办法为他治病吧？

    方瑶握住他的手，“你安心养病，我有点钱，我去给你抓点药。”

    方瑶匆匆收拾了一下便去抓药了。

    方君遥原本要跟上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了一眼那个面色苍白躺着的少年，忽然有些不忍心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鬼使神差，她没有离开。

    鹅毛大雪落下来，月夜寂静，只听北风呼啸，但是在这寂静下，隐隐约约似乎有什么要从暗处张牙舞爪地爬出来，方君遥在一室清冷中缩了缩肩膀，窗外忽然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谁？”她下意识问道。

    床上躺着的程铭也被惊动了，坐起来问了一声，窗外却又没有了动静。

    应当是什么东西被风刮下去了……方君遥想着，门却忽然被撞开了，油灯一下被灌进来的风吹熄，光亮起来，几个男人举着月光石走了进来。

    “应当就是这里了，她最后消失的地方是在这附近，那个院子的暗道也通向这里。”

    “你们找谁？”程铭挣扎着起身。

    “你可有见过一个女子？”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瞥了他一眼，问道。

    程铭愣了一下，方瑶那天浑身是血，说是被人暗算，这群人是来找她的！

    他低下头，“没见过。”

    程铭长到这么大从来没说过谎，于是这样一个谎言便格外艰难，他控制着自己不要抬头，但是那人看他突然低头，俨然就是心虚的样子，二话不说指尖弹出一道灵气直直钻进了程铭的眉心。

    被不属于自己的灵气侵入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识海会被对方的灵气冲撞，两股不相容的灵气会激烈相斗，但这都是针对修士而言，而程铭只是一个凡人，完完全全的凡人。

    他几乎是瞬间就口吐鲜血昏了过去。

    “糟糕，竟然是个凡人。”八字胡有些懊恼地皱眉，这样的话他们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因为程铭已经深度昏迷了。

    八字胡看了一眼同伴，那两个人也很不爽他二话不说就对人下手，现在找谁来问？

    三人面面相觑，屋外却忽然响起剑鸣之声，方瑶正在这时赶来，感受到屋中陌生的灵气波动她便意识到不妙，立时唤出佩剑向这三人劈来。

    这是一场恶斗，这三人是那个暗算她的男人的兄弟，几人修为差不多，那个筑基中期被方瑶杀了，但是同样的筑基修士来三个，一对一和一对三，难度翻了三倍。

    但是看着躺在床上那人气息越来越轻，方瑶竟然是意外地激发了潜力，修为不够却也拼死使出了结丹期的一些法术将那三个人制服，这个时候，程铭已经仅有一息尚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