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春雨绿芭蕉,清风红樱桃,流光易逝把人抛。
那是个杏花吹满头的春日,几年里子衿第一次踏出了自己的闺阁,乘车到郊外游玩,却从不曾想会就此遇上那个让她挚爱了一生的男子。
春日本来就是个极好的季节,处处都是一派春意盎然的美丽,湖水映着春风十里拂过的杨柳依依。
子衿随意折下柳枝在手中把玩,却在那绿林掩映的垂柳间,窥到那仿佛被洗涤过的高旷白云。
她慢慢走近,用手轻轻掀起最后一层嫩绿柳帘,真真切切的看到那宛若山巅冰雪,又似竹一般清雅高贵的少年。
此刻的少年正闭着眼睛,小憩于垂柳下,慢慢的靠近,那少年的容貌便愈发清晰起来,他的眉眼如画,鼻梁高挺,脸部轮廓柔和,乌墨绸缎般的长发散在身下,就好像是画师刻意描绘出来的仙人,可是也许就算天底下最好的画师,也难以描绘他绝代清雅的秀丽面容。
高山仰止,子衿第一次见到如此高旷绝美的少年,虽然此时他合着眼眸,却依旧能够轻巧的夺取她人的心魄。
少年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己被人注视,羽翼般的睫毛微颤几下,他慢慢睁开眼睛,白皙如玉的肌肤更加衬得着他那如黑曜石般的眼瞳漆黑似如深渊。
他慢慢坐起身,眉眼分明间,子衿只觉得那少年不断与她记忆中那个影子,不断重合着。
是他,竟然这么巧,这许多年未见,却在这里重逢,也算是一场奇幻的重逢。
少年站起身,他的神情淡雅从容,眉眼间似有似无的是如那三月春风般的温柔,面容带着几分孩童的稚嫩清秀,他的嘴角上扬出一个完美的弧度,笑得极为纯真无害,与他方才遗世孤立截然不同。
绿柳清风相送,卷起他的衣摆,藏花飞空,就像浮落的远山碎雪,又若仙子乘风而归。
他浅浅微笑着,那笑容好似清风明月,温柔内敛,多一分是多,少一分是遗憾,就是现在才刚刚好。
“你是谁?”
他的声音是沉寂清明,温润好听,是久酿的醇香,醉人心扉。
他不记得了。
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忘记了,也很正常,没什么可惋惜的。
安慰着自己,但心中还是有着些许失落,就仿佛是一粒小小的石子沉入那无尽的大海,泛起极微小的涟漪。
子衿勉强的扯出一个不算太过失礼的笑容回答道:“小女子游玩,路过此处,见这里风景独好,不想却扰了公子。”
忘记了就忘记吧,如今见他安好,也是一种很好的慰籍。
“原来如此。”少年说完目光随意一撇,“这里景色的确令人流连,既然姑娘喜欢,那在下便将这里让给姑娘,告辞。”
少年语气平和,没有半分不悦,说完便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他的步调不快不慢,衣袖轻摆是说不出悠闲飘逸,好像这世间没有任何事值得让他在乎。
子衿看着少年远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满目葱绿间,她笑了,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微笑。
就在他离开后,子衿曾多次暗中派人去找过他的下落,却都无功而返,到最后她甚至都认为他也许早已经不幸丧命,如今见他安然无事,甚至比从前还要风仪无双,就好像那在风中飘摇的翠叶,落入了泥土,找到最终的归宿。
子衿回到流月阁就像是着了魔一般,眼中氤氲的笑意一直不曾散去,心念间全被清雅高贵的少年所占据。
??她无奈的苦笑,低头望着手心那一串早已退了颜色的红豆手串。
而此时,子衿心念的少年却负手而立在天裕最高点,俯视着整个天裕皇城的万家灯火通明。
一位男子快步上前跪在地上,看着那沐在月下遗的世少年开口道:“不出少主所料,林王府精兵已经将子虚山全部包围。”
少年回过身看着男子,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丝毫不在意,“一切按原计划进行,剩下的我要自行了断。”
“少主,林老王爷狡猾是出了名的,此次行动风险太大,不如找人替您前去。”男子对上容离的视线,却不由有一种想要躲避的念想。
少年看向不远处的一匹白色骏马,“家仇,如何能假手于人。”
暮色中少年宽大的纯白衣衫翩然展开,落在马背上,广袖如流水潺潺垂落。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弥漫,月光洒下,洒在那沐雪过的纯白,却悄然镌刻着清冷与疏离,遗世而立的少年,望着对面的众人,眼中冷冽凝固。
肃杀在那一刻漫卷袭来,被少年握住的长剑,一滴滴滑落滚烫的热血,滴在地上。
少年低声轻笑,声音温润轻柔。
对面的林老王爷看着满地尸首,神情也从刚开始的轻视与不屑,到如今凝重的沉思。
他还真是小看了这位容家后人,没想到如此清风霁月的少年,在斩杀敌人时,可以做到绝对的心狠手辣,招招致命。
思忖片刻林老王爷开口问道:“陈将军可有意与那少年一战?”
林老王爷身边负手而立的白衣男人,此刻也深深看着一眼那对面的少年,少年方才的表现的确让他开了眼界,年龄尚轻,便有了?如此高深的武功,此等人才当真天下罕见。
“好,我便会会这少年。”
少年看着对面人马中那白色身影渐渐逼近,手中的长剑紧握,脸上的笑容依旧平和温润。
明月伴着清风,在苍穹之巅鉴证一场腥风血雨。
只见那暮色下,两个白色身影腾空飞转间的剑光血影。
陈子云的剑法华丽,每一招都仿佛冰冷的雨点密集,招式紧逼,速度极快。
而容离也是依旧风轻云淡,他将杂乱的招式用运的浑然天成,他多是见招拆招。外人看来似乎他始终处于下风,但只有陈子云一人,在这一刻真正感受到这个孱弱的少年有多可怕。
他的招数并不算完美,也谈不上有多么强的爆发力,但使出的每一个招数都难以让人寻到半点突破口。
强大的压迫力,几乎要将对手打压到地狱的深渊中。
这是陈子云此刻最大的亲身体会,这清雅高贵的少年,太过强大,强大的令人害怕。
陈子云眉头微蹙,连忙向后一退,却不曾想一直以守为攻的少年,突然剑锋直指他最薄弱的地方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