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言真君洞府出来，明初带着小图径直去了摘星崖。

    山风呼啸，云海翻涌，明初头枕手臂躺在平日修炼的大石上，眯着眼看仙鹤飞舞盘旋在一碧如洗的长空，嘴角泛起浅浅笑纹。她只觉此时岁月静好，前几日的积郁尽数散去，心情变得无比畅快。

    受她感染，小图也摊开四肢趴在巨石上，眼睛微眯，眺望着云海，不知在想什么。

    “我们结契吧。”

    明初正闭眼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突然被它惊醒，她再次确认：“你说什么？”

    小图换了另一个姿势躺着，觉得舒服了才回答她：“我说咱们结契吧。”

    不料它会主动提起这事，明初正了脸色，声音也沉静下来，“小图，这事开不得玩笑。”

    “我没开玩笑”，它答得飞快。

    明初撑起身子看它，见它依旧闭着眼睛，嘴边的胡须被风吹得一颤一颤。她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从未想过与你结契，我觉得咱们这样挺好的。”

    猛然被拒绝，小图觉得有些丢面儿，它翻过身背对着她，气咻咻地道：“你是嫌我修为低，不想让我做你的灵兽？”

    明初哭笑不得，小图这爆炭脾气，一点就着，她哪儿是这个意思。自它从藏书阁出来，和她一起生活修炼，形影不离，是否签订灵兽契约对彼此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再者她从未将它当作灵兽看待，于她而言，她二人间早已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我不是这个意思。灵契对你们灵兽来说，太过苛刻残酷。你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亲人，我不想你因此受到束缚。”她叹了口气。在没遇到小图前，她确实憧憬过自己将来的灵兽是如何威风霸气，但和它相处一年后，她就改变了这个想法。

    经她一解释，小图气顺了些。许是拉不下面子，它仍旧背对着她，语气却软和下来，“我不是一时冲动才提出来的，在你受伤时我就考虑好了，若是非要选一个主人，我宁愿是你。”

    “就像失明的人，若是从未见过光明，他能够一直坚持在黑暗中生存下去，但见过光明后，就再难回到从前。”它顿了下，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话中都带了些颤音，“我不想一个人在漫漫岁月中孤独地活着，所以明初，即使我知道自己实力低微，保护不了你，也仍想自私地占据你身边的位置。”

    明初心中又酸又甜，她和小图一样，都是孤独存在于世的灵魂。只是她比它幸运，在她短短的生命中，先有娘亲陪伴，后又有幸遇到师父和师祖。想到这里，她不再劝它，算是赞同了它的决定。

    小图自剖心迹，话说完后才难为情起来。等了半晌，没听见她的声音，它急了，转过身蹲坐在她面前，一条一条数着自己的优点。

    “你收下我，不吃亏。我学识丰富，通晓古今典籍，就是一个活的藏书阁。”

    “我还懂阵法，偶尔能扮猪吃老虎帮衬你……”

    “会卖萌，能喝酒。”

    “会赚钱，会管家。”

    ……

    明初看它数到最后，连这条都说出来了，心里乐得不行。

    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回应，小图耷拉着耳朵，狗脸皱成了一团。

    明初也不知怎的，居然能从它那满是白毛的脸上看出委屈的表情，再也绷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图怒瞪着她。

    明初转过身平复了心情，才看着它说：“抱歉，没忍住。”

    小图全身白毛炸开，呲着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明初不敢火上浇油，惹毛了它又得自己费力去哄。她抱过它顺毛，“就算你永远是二品灵兽，我也不会丢下你。”

    在她的柔声安抚下，小图平静下来，趴在她腿上，舒服地眯起眼睛。

    “明初，我们回去就结契吧。去了青莲峰，人多眼杂，我不方便说话，正好可以用神识沟通。”

    “好，咱们就签本命契约。”她手上停了下，又继续给它顺毛。

    听她答应得如此爽快，小图反而犹豫了。修士一生中只能定下一只本命灵兽，它占了这个位置，以后遇到强大的灵兽，明初就再无机会。

    想到这里，小图跳下她的膝盖，仰头望着她，“我知道一种契约，更适合我们。”

    “什么契约？”明初好奇地问道。

    “回去再说。”话落，小图在她肩头趴下。

    ……

    “你说的就是这个？”明初指着纸上歪歪扭扭的阵法问道。

    “不错”，小图蹲坐在桌子上，指挥明初按图布下阵法。

    “这是平等契约。”

    “有何不同？”

    “你也知道，如今修真界中流传的灵兽契约只有主仆契约和本命契约两种，其中，主仆契约对灵兽伤害最大。只要定下契约，主人可任意制约责罚灵兽，而灵兽却不能背叛攻击主人，这对灵兽来说是毫无尊严的契约。”

    小图不带喘地继续说：“本命契约相对好些，却还是有限制。一旦签了它，就会同生共死，本命相携，一方死去，另一方不死也得重伤。”

    明初点头，她自然知道这点，这也是她不愿和它结契的原因。修仙路险，说不定哪日，她也会陨落在这条路上。若非它要求，她实不愿用契约牵绊着它。

    “其实，除了这两种契约外，还有另外两种。一种是你现在看到的平等契约，传说上古神族就是用它来和神兽签订契约，约定双方平等尊重，互不伤害。而另一种则是鬼修中广为流传的灵魂契约，只是云阑大陆鬼修绝迹，灵魂契约的传承也就此断绝。“

    “这也是你从藏书阁的典籍中查阅的？”

    小图摇摇头，“这些东西自我有灵识开始，就镌刻在了脑海中。”

    明初了悟地点头，补充道：“所以只要签了这个契约，我们也能用神识交流，还不会有本命契约和主仆契约的弊端？”

    “正是。”

    明初舒出一口气，这样的契约确实更适合她俩，“我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