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夏荷 第七十六章 雷阵雨
主意既定,立即下山,依原路返回。
这是我心存侥幸:或许胖子此时正在林子里等我哩。
结果是没有侥幸,林子里空空如也,依旧没有胖子。我站在原地,不甘心的又大叫了几声,没有回应。这本在意料之中,但仍免不了失望,就在我沮丧地迈步之际,却意外地听到了“嗤嗤”的女人笑声,声音飘忽,十分轻微。
我大吃一惊,收回迈出的脚步,站定身子,侧耳倾听。不错,那飘忽不定若有若无的确实像极了女子的笑声,我努力捕捉着声音的来源,发现似乎在密林深处。
我略一思衬,本能的觉得这声音和胖子不见了有关,于是便毫不迟疑的循声而去。
树密草木稀,被大树枝叶遮盖的严严实实的林子不像外围的灌木林那样荆棘丛生,乱草纠缠,腐败的枝叶铺在斜坡祼露的土石上,踩上去柔软滑溜,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滑倒在地。
那种近乎嘲笑的声音时有时无,忽远忽近,我循声在密林里穿行攀爬了一阵,发觉声音的源头就在斜上方的不远处。拐过一颗合抱粗的大樟树,一抬头前面出现了一个一丈多高的陡峭土坎。
土坎尽皆黄褐的泥土,上面杂乱着苔藓和柴草,也许前些天下过大雨,阴暗的地上潮乎乎的,好几次我趔趄着溜下好远,差点摔倒。
我退回来倚着大樟树,恼火而又无奈的盯着土坎,此处又滑又陡,无有借力处,霸蛮也未必能上去,看来只有迂回,绕远一点,从一旁的石岩处才能攀爬上去了。
就在此时,我听见了轰隆隆的雷声在头顶炸响,心中惊异,这才觉察到林里一片昏暗。因了夜视能力,我对光线不太敏感,自己刚才只顾觅声攀爬,忽略了天光的变化,竟不知何时天地已然昏暗,我懊恼的咦了一声,不由的仰头抬眼,透过树木枝叶的缝隙看向天上。
天上翻滚的乌云压得很低,似乎已触碰了树顶,看来一场大雨不可避免的即将来临。
夏日的雷阵雨隔堵墙,来去甚急,一堆乌云一阵雨,范围可大可小,这本不足怪,每年夏季我几乎都见识过东边日出西边雨的奇景,现在这种情况每年都有遇到。我四下打量,想要寻找一处能避风雨的地方。
好才一旁的岩石下有一处小小的内斜,看样子尚能藏住我的小身板,我不敢犹豫,手脚并用的快速窜了过去。
狂风掠过树梢,粗大的树干都在摇摆。一道耀眼的闪电刺透了天地,刺耳的雷声接踵而至,余音袅袅,历久不息。
“雷公老子”是山里人敬畏的神灵,赌咒发誓或骂人时往往有一句“雷打火烧”。几岁时村里老辈人就会告诫我们,如在山上遭遇雷雨时尽量不要在大树下水潭边躲雨,因为古树大多都想成精,水潭里往往也会藏有想成怪成妖的野物,而它们在成精成妖时必遭雷亟,万一恰巧被你遇上,白白被雷公老子劈死烤焦那可就划不来了。后来上了学,知道这种说法属于“迷信”不可信,但雷雨时在树下水边易招雷击却是科学的。
闪电不断的抽打着大地,炸雷声声震裂耳膜。我刚刚到了岩下,狂风挟裹着的大雨就开始了发威。
豆大的雨点砸在枝叶之上,起初尚能分辨,呼吸间就成了不间断的呼啸,天地之威能毁万物,无与伦比的震撼,令人不由不生敬畏。
暴雨如注,天地迷蒙,就我的目力,亦不能及远。岩壁上水落如瀑,地表上水流成溪,我紧贴石壁蜷宿着身子,仍有少量的雨水溅到脸上身上,虽在盛夏,也是凉嗖嗖的让我觉得有些冷。
就在此时,随着一道刺目的闪光划过天际,一个火球砸到了我刚刚站立倚靠的大樟树树冠上,亮光中我看见大树树干上有一个黑黒的大洞,霹雳声中青烟滚滚,随即粗大的树干似被一双巨手撕开,一分为二,伴随着一股焦臭,火光冲天而起。与此同时,火光中窜起一条粗过碗口的大蛇,竖起的身子足有一丈多高,火光中看得见它那血盆大口里的两颗尖牙。我正狂恐大骇不敢稍动,却见它跌落火堆,翻滚抽动中,发出“噼噼啪啪”的油脂炸裂声,显然是被雷电击中了。
这下我真的吓着了,再也顾不上还在下着大雨,连滚带爬的绕过岩石,攀上土坎后坐在湿漉漉的泥地上,呼呼的直喘粗气。
倾盆大雨倾刻间就淋灭了大火,这场大雨来势汹猛,去得也快,持续时间并不久,估计也就一二十分钟的样子。之后在徐缓的雷声中,云开雨歇,天空又放了晴。这时候我才发觉自己宛如一只泥猴,沾满脏泥精湿的衣服盔甲般的贴在身上,冷得我不自禁的打着哆嗦。
我顾不上其他,赶紧运气调息,气行周天,直到浑身发热后才站起身来。
这时天已近黄昏,雨虽停歇许久了,山风吹过,枝叶摇曳的树上仍有水珠掉下,我看着二三丈开外的土坎下依旧抽搐蠕动的粗长大蛇,以及还在冒烟的焦炭似断木,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的同时,后怕的都不敢回想。
我懊恼自己一时粗心大意,只顾留心声音,忽略了对危险的感知,假如刚刚自己倚靠在树身上时大蛇窜出来攻击,亦或雷电劈下时自己还在树下,后果如何?
我晃了晃脑袋,长吁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敛住心神,收回目光,仔细的打量四周的环境。
这儿是一块不大的坪地,看样子极像是被人劈出的一块宅基地。它前临土坎,后面是刀劈斧削般的陡峭石岩,除了四周长有一圈粗大的松衫,还长有几颗高大的柏树,看它那青灰的彷佛快掉光了皮的树干,估计树龄最少也在二百年以上。奇怪的是坪地中没有大树,只长着杂乱的灌木和高及盈丈的冬茅草,与周边高大的乔木格格不入。
才下过雨的林子里格外的湿润清新,除了在枝头鸣叫的鸟儿,再未听见那种奇怪的笑声。这下我不敢怠慢,进入临敌状态,仔细的感知着坪地周遭的一切。
果真有异!神识甫一触及坪地靠里边石岩的那一大蓬冬茅草,蓦地从里面窜出一只火红的狐狸,不等我反应过来,就见它头也不回的绕过另一边的树木,只留下一道火红的的残影,它那毛茸茸的大尾巴犹如一支火把,染红了我的双目。我不假思索拔腿就追,可等我转进树林后,哪里还有它的踪影?我立住身子,不禁踌躇起来。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的黄昏,马上就会天黑,狡猾的狐狸跑得极快,不是我能追得上的,还是先回医院,和酒癫子好好商量合计后再来吧。
我车转身子,下了土坎,绕过被雷劈断的大树和死蛇,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走。
天色越来越暗了,眼看着就要断黒,我在密林里穿行,不一会我就发觉到不对劲,我刚才进来时并没有走多久,自觉进来并不远,按理说早该出了林子到了路上,可是眼下这林子仿佛没边没沿的,老走不出去,更为严重的是,此时的林子里阴风阵阵,寒气逼人,我眉心直跳:
不好,中了妖畜的奸计了,看这架势就知晓自己是迷路了,如不另想他法,似这般走下去,恐怕就是一夜也走不出这片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