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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再遇费榕

      第二天一早,恪文没有吃早饭,直接来到医院。她已事先请了假,不用参加晨会。由于情况特殊,徐院长表示理解,同时祝她早日康复。

    到了医院,还是按照规矩签到、等候、进诊疗室接着等。很快,一名护士走进来交给恪文一套病号服让她换上,还强调一定要脱光,等她换好了自己再来。今天的病号服不像以往的那样上下两件套,而是一件短袖浴袍样式的棉服,开口在后。病号服宽大,恪文又瘦,绕了两圈才合身。衣服里赤条条的身体瑟瑟发抖,心中是即将被人一览无余的恐惧。

    护士再次进来,给她量体温,测血压,顺便问了几句最近的情况。恪文疑虑地说明自己身患感冒,不过护士说并不要紧。做完基本检查,一切正常,身体符合做骨髓检查的条件。护士微笑着让恪文耐心等候,医生很快就来。

    护士一走,恪文顿时瘫倒在床上,心脏扑扑狂跳。她就像一个被判绞刑的犯人,签字画押,一步步走上绞刑架。等心跳恢复正常,脑袋又成了一片空白。她盯着诊疗室的门,外面的一丁点响动都能吓一大跳,几句低沉的人声都像是在商讨如何给她开刀。一旦有脚步声停在门口,她更是绷紧浑身的神经,直直地盯着门把手。

    门忽然打开,恪文的心跳差点瞬间停止。可定睛一看,进来的不是狄医生,而是医院的护士长。护士长手拿一个文件夹,很像恪文的病历本。

    “你今天是来做骨髓检查的?”护士长问。

    “是。”

    “现在出了点状况,狄医生他今天来不了了。”

    恪文第一反应是狄医生出事了,忙问道:“他怎么了?”

    “你不用担心,狄医生他很好。只是突然有点急事,今天没法来医院了。”

    恪文的奇怪并没有因此打消。周一到周三是狄医生在天鹅岛固定的坐诊时间。狄医生是个对工作认真负责的人,为了周一早上不迟到,通常星期天晚上就来了。所以护士长说他今天早上因为突发急事而来不了,恪文并不能完全相信。

    “那我的骨髓检查什么时候再做?”

    “明天狄医生应该就能来了,如果有了变动,我们会立即通知你,记得在前台留下联系方式。”

    “您确定狄医生没事?”

    “放心吧,他没事。”

    恪文仍然觉得事有蹊跷。不过她也告诉自己别想太多,等狄医生来了再问他怎么回事就行了。

    真是个出人意料的早晨。恪文从医院走出来,感觉像是被人从绞刑架上拖了下来,又改判了缓期执行。既然判了缓期执行,就得抓紧时间享受人生。恪文的肚子饿得咕咕叫,这些日子在农场天天培根鸡蛋,今天要吃一顿好的解解馋。

    她来到图书馆前的一间咖啡屋。这家的咖啡和烘焙堪称全岛最佳,价格也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付秋露和她的伙伴们是这里的常客,颂薇也经常来,恪文却很少光临。今天破次例,想吃什么买什么。

    现在正是早饭时间,岛上的工作人员都来买咖啡面包。咖啡屋里排了长长的队,不用参加晨会拥有大把时间的恪文也加入进来。不巧的是,她前面刚好站了一个大高个,挡住了装糕点的玻璃柜,咖啡屋里的女性职员们好像都在对他指指点点。恪文不由地好奇此人是谁,视线下移,直到看到他肿胀的左手腕。

    “费榕长官!”恪文惊呼。

    在南区不容易见到北区的士兵,如羽娜所说,他们像是被隔离了一样,所以恪文此时见到费榕的诧异可想而知。

    “你是那天的……”

    “闯入禁区的两个人里话不多的那一个。”恪文说着主动伸出右手,“我叫谭恪文。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您。”

    “我来交周六晚的事件报告。听说这间咖啡屋的早餐不错,所以顺便过来。”

    费榕今天穿着寻常的迷彩作训服,和南区士兵没什么两样。不晓得是不是错觉,恪文总觉得他和南区的士兵有点不同,脸上少了生活丰富多彩带来的愉悦感,多了份责任加身的拘谨与约束。

    “你随便选,今天我请客。”费榕展现了绅士风度。

    “那怎么行呢。”恪文不敢答应。

    “一顿早餐而已,没关系的。”费榕坚持,恪文也就不再拒绝,要了一块现烤的牛角包,费榕点了一份金枪鱼三明治,一人再要一杯咖啡,来到咖啡屋外的长椅上坐下,边聊边吃。恪文发现,屋内好几个女子都隔着玻璃窗拿着手机对他们拍照,于是有意识地离费榕坐得远一些。

    “事件报告的内容会公布吗?”恪文先起了个话头。

    “不会,这是内部文件。”

    “真遗憾,我没法知道文件里把我写成什么样了。”

    费榕手腕受伤无法用力,因此需要由恪文帮他打开咖啡杯盖。趁这个时间,他说:“不用担心,你们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失。”

    恪文还要帮他撕开糖包,费榕却坚持自己来。见他艰难地用嘴咬开纸包,恪文不由地对他产生同情,说道:“但是你受伤了。”

    “常有的事,不值一提。”

    恪文询问那天晚上的具体情况,因为据她所知,羽娜没什么功夫,不可能攻击士兵后逃跑。

    “我不能确定那人就是何羽娜,我没看清楚。”费榕的证词维持不变。

    “那您能不能告诉我她到底是怎么展开攻击的,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费榕说话简明扼要,能说的就一字不漏地说,和恪生有点相像,不像裴队长总是旁敲侧击话中有话,还需要人揣测他的本意。

    “我们共六个人,把那人围在中间,六支电筒的光都照在那人身上。她已经亮出手环,所有人仍然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我上前准备拷住她时……”

    费榕忽然停下来,陷入思考的状态。恪文不明所以,正在奇怪他怎么不说了,就听到他再次开口,没有一次中断地连续说出下列的话:

    “她忽然用胳膊勒住我的脖子,抽出警棍。我失去平衡,被她推出去摔到同伴身上。接下来,她蹲下用扫堂腿撂翻一个,用警棍敲膝盖干掉另一个,抓住指着她的枪口猛往回推,利用枪托砸翻一个,又捅肚子击下巴干掉最后一个。动作太快,没人敢贸然开枪。我抬手准备鸣枪,她扔出警棍,砸中我的手腕。”

    他描述的时候,不断配合手上的动作,形象地展现出每一次攻击的招式。看得恪文目瞪口呆不说,连带着膝盖、肚子、下巴都跟着疼。费榕讲述完低下头,等了一会儿才说道:“都是我判断失误,才害他们跟着受伤。”

    恪文还沉浸在对当时场景的想象之中,听费榕自责的话语,连忙安慰他:“谁也想不到此人这么厉害。”

    心中却在惊叹:卫永真的身手好生了得,一举干掉了六个荷枪实弹的士兵。

    费榕称自己还有事,先行告辞。恪文尽管还有一些关于北区的问题想问,可不方便强行留人。费榕走后,恪文也准备收拾离开。咖啡屋里走出几个女子,直接来到她跟前,坐在她身旁。

    “你知道那是谁吗?”她们兴高采烈地问,春天的花仿佛开在脸上。

    “北区的费榕长官。”恪文不解她们的用意。

    “你不知道吧,他父亲是同亚区的副区长,家里的亲戚都在政界当大官。”其中一名女子忍不住向恪文透露,声调高得飞到天上。

    恪文还是不明白这与她有什么相干。她道声抱歉,起身准备离开,却又被众女子拉住坐下。

    “有一个忙,请你一定要帮我们。”

    她们殷切的眼神令恪文预感不妙,不敢随意答应,只说:“说来我听听。”

    “如果他出现在见面会男宾的名单里,能不能请你把他的联系方式告诉我们。我们愿意出钱买。”

    原来是为这。怪不得她们一会儿窃窃私语,一会儿又悄悄拍照。恪文的回答自然是毫不犹豫的拒绝。透露男宾联系方式违反校规,恪文犯不着为了不认识的人冒险。

    如果费榕真得来参加见面会,想想他那清俊的容貌、挺拔的身姿,还有不凡的家世,不知又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来。那时可有好戏看了,恪文不无期待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