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熙颤动的瞳孔，抽搐般紧缩着。

    嘴巴微微张开，像是吃惊，更像是震惊。

    纤细的柳腰，几乎支撑不住那摇摇欲坠、单薄的身躯，眼看着就要摔下来。

    楚文卿一把扶住了她。

    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那双一向温柔的大眼睛中，水汽迅速地积攒，然后泪珠无意识地滚落下来，顺着脸颊两侧划落，低落到冰凉的地板上。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个前奏，沈若熙实在太熟悉了。

    舞台上的宁玉似乎也看到了她，嘴角微微勾起，嘲讽般地浅笑了一下。

    然后端起手中的麦克风，唱出了第一句歌词——

    你并不知道

    是否还有走下去的必要

    ……

    一模一样。

    完全一模样！

    沈若熙再也无法忍下去，第一次不温柔地推开了楚文卿，小手捂着嘴，踉踉跄跄地就向外跑去。

    一张脆弱的薄纸从她指间滑落，掉在地上，落在楚文卿面前。

    这下，他终于明白了。

    雪白的纸张上，黑色所留下的字迹，像是讽刺，像是嘲弄。

    没有由它的创作者表现出来，而是千不该、万不该的从台上那人的口中蹦了出来。

    这、原本是沈若熙打算用来参加艺选的原创歌曲啊！

    一字一句，分毫不差。

    楚文卿的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了？”

    注意到这边的异样，顾念夕也凑过身，奇怪地问了一句。

    “自己看吧！”

    他麻溜地捡起地上的纸张，塞到顾念夕手中。

    没时间多解释上一句，顺着沈若熙还没消失的背影，匆匆追了过去。

    今年，是最后一次了吧！

    想到这里，他的内心除了愤怒，更多的是沉重。

    会馆外的一颗柳树下，阳光不曾照到的阴影里，条条柳枝耷拉下来，似乎也在表示自己的垂怜。

    在那儿，一个身影蹲着，努力将身体蜷缩成一团，看起来渺小、而又脆弱。

    楚文卿快跑了两步，走近，便听到一阵阵压抑到极点的抽噎，从那里传来。

    就算是到了这种时候，她仍旧努力不让自己给他人带来麻烦。

    但就这样一个人，这样好的一个人，为什么总会有那么多的不公正发生在她的身上。

    沈若熙就在那里，抱着膝。

    哭泣中“呜呜”的嗓音，因为克制而变的格外沙哑，与原先楚文卿听到的甜美完全不同。

    紧皱着的眉头，狠狠闭着地双目，似乎是在回避，她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沈若熙的肩膀剧烈颤抖着，溢出的泪水早就将那张俏脸打湿，甚至连环抱的手臂上也湿漉漉的。

    看起来就像是暴风雨中飘摇的一叶孤舟。

    她没法做到像其他人那样撕心裂肺地宣泄出来，但这样，却反而更让人怜惜。

    楚文卿不由分说将她拖了起来，他的力气由不得这位大姑娘反抗，随后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实在太心疼了。

    第一次看到沈若熙做出这样的表现，即便是被欺负、被嘲弄、被排挤，她也从来都是一笑而过，只有这次……

    被剥夺了毕生的梦想，以及八年的努力和心血，究竟会让人有多痛苦？

    楚文卿并不像尝试，更不想让沈若熙品尝这不属于她的苦果。

    就在她想要再次逃开、回避这现实的瞬间，楚文卿揽住她的腰，然后对着那张樱桃小嘴狠狠吻了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她，还有我呢！

    世界安静了……

    正处在痛苦和矛盾中挣扎，本就有些神志不清的沈若熙，迷茫的大脑瞬间当机。

    整个人如同被暂停了的机器，僵在了那里。

    扬起的手臂，就这么定格，被泪珠朦胧的大眼睛睁开到极限。

    短短几分钟内，发生的一切都太不真实，太过梦幻，但只有那个人嘴唇上传来的温度提醒她——哦，原来这都是真的。

    足足半分钟，一片空白中的沈若熙甚至没顾上脸红。

    直到楚文卿离开，柔声地问道：

    “好点了么？”

    她那欺霜塞雪的肌肤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头红到尾。

    心乱如麻。

    这个吻给她造成的冲击，甚至让她短暂忘却了自己作品被盗的事实。

    只是茫然地点了点头。

    强心剂只是暂时的。

    楚文卿当然知道这样的程度，不可能让女神大人真正安心下来。

    今年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

    努力了八年，而且信心满满，没有人会比她更重视这次艺选。

    礼堂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这是从今年艺选开始至今，前所未有的热烈。

    宁玉凭借一曲《梦想家》，拿到了51.6分的高分，刷新了艺选成绩，成了no.1。

    而这一切，原本都是应该属于沈若熙的。

    她的小脸再次黯然下来，泪光盈盈，又要夺眶而出。

    楚文卿按住她的肩膀，柔声在耳边说：

    “还有一天，来得及。”

    权当是安慰，但根本没用。

    事到如今，一切都来不及了。

    就算她现在去告发宁玉，且不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首歌是她原创，就算有把握，这一来二去的拖拉，等到真正结果出来，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而她没有作品参赛，这就是事实啊。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能写出一首新歌来参赛。

    但只有一天的时间，这……怎么可能。

    就算写出来，质量上也肯定够不上艺选的层次。

    沈若熙抽噎着摇摇头。

    随即，就看到楚文卿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纸笔，开始在上面写些什么。

    不一会儿，他递过手稿，沈若熙这才发现，原来是歌词。

    “有我呢，别怕！”

    他依旧随意的揉了揉自己的发丝，很不在意地说道。

    但一首歌……这样就能写出来？

    “乐谱没时间画了，我直接教你唱吧，配乐我今晚回去帮你做出来！”

    说完顾不上沈若熙的反应，楚文卿就开口清唱起来——

    当我和世界不一样

    那就让我不一样

    坚持对我来说就是以刚克刚

    ……

    等到他把全曲唱完，发现沈若熙一如先前吻她时那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这真的是刚刚零时写出来的一首歌？

    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而且，还好的有些夸张……

    “这是为我写的？”

    “嗯，歌名就叫《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