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这话一出，辛紫序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转过头，用一种兴灾乐货的目光看着叶玖。

    沈尧听到李氏的质问，呆了。

    “母亲，事情尚未分明，不宜过早下定论。”楚卿蓝扫了眼君溯，面露担忧，在李氏耳边提醒道。

    “什么尚未分明，相府的嫡女六年前就死了。现在冒出来个自称嫡女的人，不是冒充的，难道是死人活了不成。”李氏怒道，态度十分明确，坚决不承认叶玖。

    君溯和叶玖仿佛没有听到周身的动静一般，全副心思都投注到棋盘上，落子的速度却渐渐慢了下来。

    棋局上的厮杀陷入胶着之中，黑白两子各占半壁江上，势均力敌，互不相让。

    “阿玖好棋艺。”君溯突然赞道。

    这一声阿玖，这一句称赞，让沈尧，李氏和楚卿蓝全都猛然一惊。

    叶玖轻轻一笑：“多谢夸奖。”竟是接下了君溯的称赞，毫无谦虚之意。

    沈尧看君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珠，让人搬了桌椅来，又吩咐人上茶点。活脱脱将京兆府的审案大堂，改成了会客的花厅。

    李氏恨恨地瞪了叶玖一眼，却不敢打扰两人下棋。摄政王三个字，她忌惮得很。

    楚卿蓝静静地品茶，心中却在思量着让管家去办的那件事。

    若只有叶玖一人在这里，什么都好说，偏偏今日君溯竟然也在，且对那丫头似乎十分看重。她忧心忡忡，唯恐后面的事情出现差错。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君溯轻轻在棋盘上敲下一子，然后抬头看向叶玖，笑道：“承让。”

    叶玖心中暗恼，却也知自己棋艺的确稍逊他一筹，平静道一声“佩服”。

    沈尧一直竖着耳朵听两人的动静，见一盘棋终于下完了，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谄媚地看着君溯，请示道：“世子，您看，这案子。”

    君溯一脸懊恼和歉意，他看着李氏和楚卿蓝，缓缓开口道：“是溯失礼，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便一心投入进去，竟忘了这里是公堂。”

    李氏和楚卿蓝从座位上站起来，对君溯屈膝拜了拜，然后楚卿蓝一脸笑意道：“世子客气了，都说知己难求，臣妇以为对手也如知己一般难得。臣妇夫君对世子棋艺仰慕已久，今日臣妇有幸观世子对弈，是臣妇之幸。”

    君溯笑着对楚卿蓝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转向沈尧：“沈大人，既然相府的女眷已经到了，便开始审案吧。”

    沈尧连忙点头，然看着已然改成了会客花厅的大堂，心中发苦。

    这些东西，他如何能吩咐人再撤下去啊。

    “沈大人，既然涉及到相府的家事，程序上变通一些也无妨。”君溯将棋子一一收回棋盒，提醒道。

    沈尧长舒一口气，感激地看着君溯：“世子所言甚。”

    说完，他转身坐回公堂之上，又让人将叶玖的椅子往正中的方位挪了挪，请她坐下后，客气地问：“姑娘，您自称为相府丢失的嫡女，可有证据？”

    叶玖抬头，一脸自信地直视沈尧，轻笑。

    “人证嘛，本姑娘觉得这张脸就够了。至于物证，我和左相滴血认亲之后，自然就有了。”

    沈尧闻言，盯着叶玖脸上的面纱，心里猫爪挠一样，恨不得立刻将面纱揭下来，一睹叶玖真容。

    李氏怒瞪叶玖，冷哼一声：“一派胡言，就算你容貌与我儿子相似，也不能说明就是他的女儿。再者，帝都之中人人都知道，我儿子此时去办皇差，人不在帝都。你说滴血认亲，分明是在拖延时间。你就是个贪图相府富贵，冒充嫡女的骗子。”

    楚卿蓝淡淡地看着叶玖，李氏说完之后，她道：“母亲言之有理，姑娘，除此之外，你可还有证据？”竟是没有让叶玖摘下面纱的打算。

    沈尧一脸懵然，他如何都预料不到，相府的老夫人，竟一口咬定叶玖是假的。他露出几分为难之色，转头去看君溯，却看他正专注的看着叶玖，嘴角居然还挂着浅浅淡淡的笑。

    沈尧心中一番激烈的挣扎和衡量之后，笑看着叶玖：“姑娘，京兆府办案，讲究的是铁证如山。您自称相府嫡女，可有证据？”

    沈尧一个“您”字，瞬间摆明了立场。

    他突然猜测，今日世子来京兆府，不是一时兴起，说不定就是为这位相府嫡女撑腰的。沈尧在心中，对叶玖的身份信了七成。

    李氏不满地看着沈尧：“沈大人，老身的孙女，六年前就死，这个骗子能有什么证据？”

    沈尧尚未说话，叶玖突然道：“叶老夫人，六年前，你亲眼见了尸首？”

    李氏眼眸闪了闪，嘴唇动了动，最终不情不愿道：“不曾。”

    叶玖轻笑，略带讽意：“看来你心中十分地盼望，自己的孙女死啊。”

    李氏怒瞪叶玖：“你胡说。”

    叶玖眨了眨眼，一字一句清晰地道：“那我就不理解了，常言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你没见到尸体，纵然觉得凶多吉少，也总该抱几分希望，人还活着吧。怎么就一口咬定，我是假的，更是坚决地认为，人已经死了呢。”说着，她疑惑地看向沈尧：“沈大人，您断案多年，可有出现过如此情况，见过如此祖母？”

    她将“祖母”两个字咬得极重，言语间的讽刺毫不遮掩。

    李氏气的身体发抖，颤着手指着叶玖：“你，你……”

    楚卿蓝轻轻搭上李氏的手，替她抚了抚胸脯，安抚道：“母亲息怒。”然后她转头看着叶玖，斥道：“既然你自称相府嫡女，自该知道母亲她是你祖母，怎可如此放肆无礼。”

    叶玖笑意盈盈地看着楚卿蓝，缓缓道：“夫人息怒，阿玖三岁死了亲娘，父亲娶的后娘怀孕后，阿玖就被人贩子拐走了。在外流离九年，没人教阿玖规矩。所以，阿玖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祖母和后娘。”然后，她话音一转，欣喜道：“听夫人的意思，是承认我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