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琬清自当明白收拢青瑶为自己所用应当付出的代价，青瑶本非善类，昔日能背叛恩主刘氏，便是为利益所驱的那类人。然而，一时之间，她也想不出如何除去淑妃，仿佛青瑶是唯一的突破口。

    自这日过后，由于苏琬清接连打发宫人回内务府，宫中盛传嘉婕妤心性大变，忽然从锋芒毕露的宠妃变成了刻意隐退的宫嫔。皇帝听说后也没放在心上，所幸那丫头想怎样就怎样，他对她早已是百依百顺。

    只不过为权衡朝中势力，他翻牌子还算均匀，然而面对那些肌骨盈润的娇躯，他始终提不起兴趣来，总是什么也不做便歇着了，反正静嫔肚子里怀着个小的，他不至于断子绝孙便足够了。

    “天气愈发寒凉，燕京的冬确实难熬，稍稍在外边站一会儿手脚便冻得发麻。”苏琬清蜷在鹅绒毯子下，手里抱着鎏金小铜炉，对着青瑶感慨道，“我记性不好，倒是不记得妹妹是哪里人氏了，可还适应这燕京的冬？”

    青瑶实在搞不懂苏琬清葫芦里卖什么药，自那日忽然给她送了体己后，三天两头地把她叫到主殿里来嘘寒问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青瑶总想着应付应付看，“嫔妾是川蜀人氏，在这宫中…在京城呆了十来年了，没什么不适应的。”

    苏琬清听她刻意绕开在皇宫中为奴婢十几载的话茬，便知她依旧是野心勃勃，“今儿只有咱们姐妹俩，有些事情我就不兜圈子了，川蜀女子向来豪爽，想来妹妹定然不会怪我太过突兀。”

    青瑶几乎是本能地紧张起来，握着青釉兰草花边的茶盏的手略略颤抖，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她接下来可能要说的每个字。

    “这些日子妹妹和淑妃娘娘联系忽然少了，其中缘故你我心知肚明。我不想说太多废话，只想告诉你，她做不到的事情，我可以做到。”苏琬清一股脑说完，面色看上去虽毫无波澜，内心却焦灼不已，勉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青瑶听她提及淑妃已是面色大变，等她说完只冷哼道，“婕妤娘娘能做到？这阖宫上下谁人不知承乾宫中的妃嫔才是最无望得到恩宠的？只因主位娘娘是嘉婕妤，皇上怎可能在承乾宫中宠幸除你之外的女子？！”

    青瑶字字句句敲打在她的心尖，长久以来，她的存在确实让若兰、瑞嫔她们对帝宠的幻想付之一炬。她是自私的，可在应对淑妃这件事上，也只有忍痛将宇文彻推出去…

    “皇上清醒之时，自然是不可能。”苏琬清握紧拳头道，“我自当借由头办个宴席，再请皇上过来，到时助你成事…总之你不必管，一切安排由我来做。”

    青瑶眯起眼，“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婕妤娘娘要嫔妾付出什么，又如何保证不是一夜贪欢呢？”

    “我自然是有条件的，我要你翻案，我要你指证淑妃，扳倒她！”苏琬清恨意盎然地道，“而我将皇上推给你，他又怎可能不生气？到时，承乾宫中的妃嫔还愁没有宠爱吗？”

    她脸色有些阴郁，青瑶转而想了想，确实有可能，毕竟皇帝最讨厌欺骗算计自己的人。

    “还是不行！”青瑶微转眼眸，“我…我昔日倒向淑妃娘娘，现在如何为刘氏正名…皇上必将把我碎尸万段！”

    苏琬清冷漠一笑，“刘氏？她心里也在谋算什么吧！只不过还没付诸行动而已，若是做成了，只怕不比淑妃做的事阳光到哪里去吧！”

    青瑶心中一惊，她竟然料到了刘氏生前也准备搅弄风云了。

    苏琬清伸过手去拉她，却被她如避蛇蝎般地躲开，她轻快笑了笑，“不急，妹妹斟酌想想吧，这桩交易，怎么算，都是你赢的多。”

    说罢，就起身由画琴扶着朝内殿而去了。

    东风瑟瑟，打在琉璃窗上便令人浑身毛孔竦起，可体察到燕京冬夜的寒冷。御书房里烧的地龙却极热，赑屃鼎铜炉附近的大理石都灼的滚烫，皇帝只着明黄团龙绣寝衣，闲适地歪在龙榻旁，手里翻弄着藕色封皮的花笺，层层宣纸之上乃是娟秀的小楷，隐隐散发着悠然的墨香。

    皇帝凑近些闻了闻，便好像闻到了那丫头身上的气息，顿时舒展开了眉眼。

    站在珠帘外伺候的李大总管当然不会忽视皇帝这一龙颜大悦的时刻，轻轻在外边道，“禀皇上，羽林军周将军适才派人来禀报过，西苑里那位身上有点不得劲，眼看着烧的说胡话，就怕传到老佛爷耳朵里…”

    乍提起楚修泽，皇帝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住，呼吸有些急促，把李容贵吓得哆哆嗦嗦地跪倒在地上。

    皇帝自觉置气也没用，飘飘然扔出一句话来，“宣太医，让老佛爷过去见一面。给朕盯紧了，没必要谈太长时间。”

    李容贵吁了一口气，连滚带爬地跑出去，直摸着胸口喘粗气，皇帝发怒真真是能要了他的小命啊！

    李容贵亲自送颜太医到了西苑，和羽林军郎将周景元一同守在西苑大门口。只因楚修泽病的太重，谁也不想平白无故地被过了病气。

    颜劲一路左顾右盼进了楚修泽的寝卧，将菱花木扇门关紧了，快步走到楚修泽榻前，跪礼道，“主上。”

    楚修泽躺在层层棉被之中，听见响动睁开了沉重的眼皮，“你来了…外边怎么样？”

    “他们都信了主上的病。”颜劲将药箱放到一旁，坐在榻边替他把脉，“主上可是按时在服用臣开的药？”

    “是。”楚修泽嗓音厚重，倒真如风寒甚重一般。

    “主上可想好了？现在就离开大夏皇廷？”

    “差不多是时候了，今年除夕便是我脱身之时。整整十年了，也该回金陵了。开药吧！”

    颜劲点了点头，从药箱内取出一个小瓷瓶，“服药的量依旧是按照从前的剂量，一天两粒。这药的奇妙之处，一般的太医是看不出的。待到除夕夜，主上再服此枚还魂丹。”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方盒。

    楚修泽将东西收在了枕头下，又问道，“公主那边的事做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