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派人查过楚修泽与苏琬清之间的联系，奈何那时楚修泽已被关入西苑，实在无从调查。楚修泽此人，绝非等闲之辈，他恰到时候地收敛起锋芒，一切太过诡异。”

    “…”

    “此时苏琬清已选择退出纷争，其中必有联系！也许，苏琬清同当年的卫萱茹一样，皆是南楚送进宫埋伏在皇上身边的杀手！”

    沈青莲说的话余音未散，久久缠绕在慕容茵儿耳畔。她曾经想过，苏琬清落在沈氏手中的把柄会是什么，但终究没想到这一层。苏琬清，卫萱茹，为何皇帝就逃不脱这张脸了呢！

    两日后，在贵妃、贤妃等人的极力劝谏下，皇帝终于决定将卫菀公主送出皇宫这个是非之地，由尚宫女官护送公主至华岩国寺修养身心，并正式册立公主为嫡长女。

    沈氏饮鸩酒后暴毙，却因生前罪行累累不得入皇陵，亦不得归葬母族，只得草草葬于燕山之侧。而卫菀公主，终究是没能再在她生前见一面。

    日影虚浮，立于门庭，难以感受到分毫的温暖。极目远望，除了层层汉白玉石丹陛与庄严肃穆的浮雕，亦可远望到雄伟的神武门城楼。皇帝时常会想，世人皆说后宫妃嫔一入皇城，便直到容颜凋零、凄惨老死，可却没有人感叹过，这世世代代的帝王也被永远地困在了这雄伟的宫禁之中。

    朱红漆蟠龙抱柱后，齐禄用胳膊肘撞了撞李容贵，两人开始交换眼色，李容贵在他背上推了一把，他跌撞地朝前挪了几步，瞬间将皇帝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齐禄提心吊胆咧嘴笑了笑，磕磕巴巴地道，“禀皇上，惠妃娘娘求见。”

    就在几天前，柔然忽犯边境，然甘凉总督宋康从未对其放松警惕，提前设下伏兵，柔然大败而归，护佑边境百姓平安度过腊月，迎接新年。

    邸报传旨京城，皇帝自是在朝堂上嘉奖宋康，赏金赏银。与此同时，琅琊王长子慕容厉请旨，同赴甘州守卫边境，其实是在担心宋氏势力在朝中坐大，危及自身罢了。

    皇帝正需平衡朝堂势力，对此十分赞同，当即封慕容厉为轻车都尉，赴甘州履职。这会儿，估计是宋心彤听说了消息，便又来缠他了。

    “宣吧！”

    齐禄麻利地屈膝点地，溜出去宣旨了。李容贵伺候皇帝进殿，一边道，“主子，贤妃娘娘日前呈递了各宫、宫外命妇、亲眷等的赏赐清单，就搁在您的案头，还请主子示下。”

    皇帝在外面站了颇久，手指冻得有些僵硬，进入勤政殿后，地龙燥热的温度瞬时包裹在手掌周围，渐渐变得麻而烫起来。

    “由她安排便是了，只有一点，不许苛待了承乾宫。”皇帝靠在御座里，伸手去拿内阁呈递上来的奏章。临近年关，六部事宜基本处理妥当，此时也不过是在扫尾罢了。

    李容贵“嗳”了声，退到一边，由文房太监来伺候笔墨。他悄悄打量了几眼不苟言笑的皇帝，终是在心里默叹，这位爷是真遇到跨不过去的情坎了。

    昔日卫妃于围猎时行刺杀皇帝之事，察得卫氏乃南楚送进宫的杀手。彼时卫氏已有孕，皇帝在她诞下孩子后，终是不留情地赐死。再痛，也选择了割舍。可如今，他算是看透了，皇帝对瑾妃用情至深，表面上不理不睬，可暗地里却肝肠寸断，又有谁知道，皇帝夜夜难眠，秉烛对着承乾宫的方向发呆呢？

    他正这样翩翩然乱想着，一声娇柔的女子呼唤声传进耳朵。

    惠妃宋心彤虽着曳地牡丹长袍，却步履轻快，微微蹲身对皇帝行过礼，便直奔御座，坐在了皇帝身旁，甚是肆意妄为。

    “臣妾本想着一起用午膳，可皇上迟迟不来，也不知会一声，让臣妾白白等了许久！”

    皇帝慵懒地转过脸来，揽过她的肩膀，瞄见那桃粉夹衫上绣着的朵朵牡丹只觉好笑。像这样满眼功利的女人，就合该被他利用，除去一个个佞臣。

    “嗯？朕没派人通知你吗？”皇帝轻佻地反问道。

    他扫了一眼德福，德福立刻战栗地凑上前道，“是奴才之失，若皇上日后忘记交代，奴才定想着到时候便去景福宫通知娘娘。”

    宋心彤却不满意，微挑秀眉道，“不能就这么算了，皇上要赔礼给臣妾才好！”

    殿内侍奉的宫人听惠妃言语如此放肆，不禁替她捏了把汗，昔日瑾妃日日伴驾，也不曾如此大胆。

    皇帝屏息片刻，眯起凤眸看着她，“爱妃想要什么赔礼，让李容贵带你到朕的私库去挑吧！”

    宋心彤眼前一亮，圈上皇帝的胳膊，“皇上如此说岂不是将臣妾当做了贪慕物利的人。若说赔礼，不如让臣妾在乾清宫多陪皇上片刻，可好？”

    她说的“片刻”大概便是宿在乾清宫了，皇帝当然听的出来。他刮了刮宋心彤的尖下巴，活脱如放荡的富家子弟，“准奏！”

    宋心彤微转眼眸，皇帝向来不准许后宫妃嫔进入乾清宫的寝殿，临幸也是到耳房。如此一来，她便试探着问，“臣妾听说，贵妃娘娘之弟不日也要去甘州履职了？可…这不都临近年关了么，贵妃娘娘不与亲人团聚吗？”

    皇帝眼瞳中的色彩渐渐暗淡下去，她果然是为此事而来。虽说就快过年了，但慕容家有自己的算盘，一则不愿多等，万一出现变数，二则恰恰逢新年，可以给戍边战士带去年例。那些戍边兵士，常年难归，此时加以赏赐，是绝好的笼络人心时机。

    “说的倒也是，不过慕容家儿孙多，也不差慕容厉一个孝敬跟前。”皇帝淡薄答道。

    宋心彤有些急，“可是甘凉一带，兄长守得好好的，为何要再封轻车都尉呢？”

    皇帝抛过一个飘离的眼神来，冷冰冰的令宋心彤打了个颤，她连忙站起来蹲礼，“是臣妾僭越了。”

    皇帝在她臂上虚扶一把，“你知道后宫不得干政便是。”说罢，无奈地叹息道，“既然琅琊王都这般要求了，朕不答应倒像是不准臣子为朕殚精竭虑一般。也罢，随他去吧！朕倒要看看，慕容厉在甘凉能做出什么功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