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宴席
平儿连忙带人去请。不一会儿刘姥姥进来,贾母问了年纪、身体如何,又留她住下吃晚饭,逛两天再走。
刘姥姥喜不自胜,底下的人连忙去通知王狗儿,让他先回家去,隔两天傍晚再来接人。
晚饭就比平常多添了些菜,鹿肉、鸽子蛋、野鸡崽子汤,炸鹌鹑、胭脂鹅脯、笼蒸螃蟹、火腿炖肘子,满桌满碗地端上来,看得刘姥姥暗暗咋舌:人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话果然不假。落魄了还是这般模样,富贵的时候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境况了。
迎春和探春操持府里的各项事情,布置完了晚宴,回去换衣服的时候就告诉了林黛玉。黛玉想了想,果然刘姥姥本该是八月节的时候再来到贾府的,贾政赶在节前带着大家都搬了出来,这姥姥大约是打听了一圈,才找到这里。
林黛玉却忘了,刘姥姥其实的大观园盖成后第二年的秋天才再次来到贾府。她提前过来,也是听说贾家出了事,本想来送些东西做中秋节礼,结果到了荣国府,那里已经人去屋空了,辗转过了两个月,听说贾家搬到了西城,这又打听过来的。
探春、迎春换好了衣服,过来等林黛玉一块儿过去。
探春笑道:“不知道这姥姥是什么模样,咱们也见一见这庄子上来的老婆子。”
林黛玉笑而不言。这位刘姥姥可不是一般的庄婆子,她想起那年在大观园的趣事,当时只道这老太太格外敞亮风趣,实在是不知道这姥姥竟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贾母留了刘姥姥吃晚饭,收拾了房间让她和板儿住下,第二天刘姥姥过去道谢,贾母又留了她说话。
黛玉、宝玉、迎春和探春李纨都在,刘姥姥捡些乡村里的传说野话,来说给众人听。贾母听的兴趣盎然。
饭后闲话消食,贾母又留了刘姥姥住下。林黛玉想着前世的那些热闹,有心让贾母再乐呵一回,招手让探春附耳过来,两人嘀嘀咕咕地笑着商量,迎春也连忙凑过去听。
商议完毕,探春道:“主意好是好,还得和纨大嫂子说一声,另外那位刘姥姥那里,还要提前商量商量才是。”
林黛玉寻空拉住李纨悄悄说了一遍。李纨也有心逗贾母开怀一笑,毕竟从奢华富丽的荣国府搬到了普通的宅院里,任谁都有些心理落差。两人商议妥当,探春也寻机悄悄地与刘姥姥说了。
刘姥姥人精一样的老太太,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答应了下来。
午饭摆在大厅里,众人喝酒玩笑,行酒令儿。刘姥姥说了个“庄稼人”、“大火烧了毛毛虫”、“花儿落了结个大倭瓜”,众人都忍不住笑。贾母笑赞刘姥姥说的是庄稼人本色,让李纨和探春不要为难她。
一时众人喝酒,刘姥姥因担心酒醉摔了瓷杯子,要木杯子喝酒。鸳鸯过来和李纨笑着说了几句,李纨也笑个不停,去令人把那黄杨木根整刓的十个大套杯取来。
刘姥姥一看见这套杯子,又惊又喜。喜见杯子雕工奇绝,惊的是这杯子最大的足有脸盆一般,最小的也有手里的瓷杯两个大。她连忙道:“拿那个最小的杯子来喝就行了。”
李纨笑道:“这个杯子,因我们没有这么大量的人,都不敢使它。姥姥既要,好容易找出来了,需得挨个吃它一遍才使得!”
刘姥姥吓得连忙说道:“这个不敢!好姑奶奶,饶了我吧!”
贾母知道她是有年纪的人了,禁不起,因此说道:“说笑归说笑,不可多吃了,只饮了这头一杯吧!”
刘姥姥看着那脸盆大的杯子,心里直打鼓,说道:“我还是用小杯子吃吧,这大杯子留给我带回家慢慢吃去。”
众人笑个不停,鸳鸯无奈,只得过来给刘姥姥倒酒。林黛玉笑着道:“我来给姥姥倒酒吧!”
她知道刘姥姥也就这大杯子半杯的量,因此拿过壶来,向这脸盆大的杯子里斟了大约三分之一的量。
刘姥姥千恩万谢地接过来,两手捧着喝,众人忙道:“慢些喝,别呛着了!”
贾母又让李纨给刘姥姥布菜,夹了些茄鲞给她尝尝。
刘姥姥吃了两筷子,笑道:“别哄我了,茄子跑出这个味儿来了!我们也不用种粮食,只种茄子了。”
众人笑道:“真是茄子,我们再不哄你。”刘姥姥果然又吃了些,问是怎么做的。
李纨告诉她用才下来的茄子刨了皮,只用净肉切成碎丁子,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肉脯子合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豆腐干子、各色干果子,都切成丁,拿鸡汤煨干,将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坛子里封严,要吃时拿出来,用炒的鸡瓜子一拌。
刘姥姥摇头吐舌道:“我的佛祖,倒得十来只鸡来配它,怪道这个味儿!”一面说,一面喝完了酒,还玩那杯子。
众人吃过酒菜,在新宅子里逛了几圈,到那荷花池喂了鱼,又去各房里转了一圈。
虽然搬离了荣国府,那些陈设布置也远非普通富贵人家能比的,刘姥姥喜不自胜,赞叹不已。
正走到一处花园里,刘姥姥觉得肚子里叽里咕噜一阵乱响,连忙拉着个小丫头要了两张草纸就要解衣服。
众人又是笑,又连忙喝她:“这里使不得!”让一个婆子带她去东北角上去了。
刘姥姥如厕出来,又迷了路,眼看一个角门通往另一个花红柳绿的院子,她猜测道:“别是她们又拿我取笑儿,都悄悄地过去了吧!”
一面想着,一面往那角门走去。
进了院子,连人影也不见一个。刘姥姥心里急了,看见前面有一角白墙,她连忙走过去,只见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刘姥姥走了半天,又醉又乏,转进内室看见铺好的床褥帐子,只说坐下歇歇,就一歪身躺在床上睡着了。
众人等了她半天也不见人影,板儿都急哭了,李纨连忙命两个婆子去找。
平儿才吃了饭回来,忽然听见贾琏的屋里鼾声如雷,心里觉得奇怪,连忙进来,只见刘姥姥竟醉倒睡在了那里,满屋子的酒屁臭气。她连忙摇醒刘姥姥,悄悄地带她出来,往贾母那边送去。
平儿带着刘姥姥走后,贾琏前后脚就进了屋里。自从王熙凤走后,贾琏无所事事,整日吃酒酣睡。这一天他也吃了酒醉了,对着满屋子的臭味完全无知无觉,胡乱蹬了靴子,仰躺在被子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