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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请神问医

      贾政老眼淌泪,昏头昏脑地回到屋里,贾母、邢夫人、李纨都围着宝玉和王夫人大哭起来。

    一两天过去了,宝玉和王夫人不但没有起色,反而都发起烧来。

    贾政心灰意冷,让人预备着东西做冲喜用。贾赦仍旧满京都地找灵验的道士、和尚来,一波一波神棍从京都的四个方向往西城贾家汇聚过来。

    如果说贾家之前的扬名是因为有一个衔玉而生的公子,后来扬名是因为出了个贵妃,再扬名是捐出了巨款修建书院,而这一回扬名就令人津津乐道了,竟是因为中邪。

    满大街上的人都知道贾家中了邪,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情看着一波波的和尚道士来到西城贾家,又一个个灰头耷脸地回去。

    宫里也得了消息,皇后派下太监和太医去问候,元春急得如同火上的蚂蚁,只是碍于规矩不能出宫,不过两三天就憔悴地瘦了一大圈,倒是引来了皇帝的分外怜惜。

    第四天,宝玉忽然睁开眼睛道:“快收拾东西送我回去,我如今可不在你们家了。”

    贾母心痛如绞,一面哭,一面骂贾政:“都是你吓得他,好好的孩子,硬生生被你吓病了。有个什么好歹,看我怎么怎么放过你……”

    正哭着,忽然有个不长眼的来回道:“棺材都备好了,请教老爷,该停放在哪一处?”

    贾母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喝骂道:“什么人在外面,打出去!”

    正闹得不可开交,外面忽然有声音道:“有那家宅不宁,人口不利、中邪祟,逢凶险的,我们善能医治!”

    一片喧嚷中,贾母忽然就听见了,连忙道:“外面有大师来了,快些请进来!”邢夫人、李纨也听见了,一叠声地叫人去请。

    贾政连忙出门,看见两位衣衫破烂的出家人,一僧一道,连忙请了进来。

    那僧衣衫破烂,满头癞疮,那道一瘸一拐也是满身脏污。

    贾政让这二人进来,问他们在何处修行,那僧笑道:“不需多问,因知贵府上人口欠安,特来医治的。”

    贾政道:“有两个人中了邪,不知道哪位大士可治?”

    那道说:“你们府上现成住着神仙,还要问我们谁人能治?”贾政道:“倒不知哪位是大士所说的神仙?”

    那僧说道:“寄住在你们家的娇客就是了,快请过来。”贾政恍然大悟,连忙派人去请林黛玉过来。

    几天之前,林黛玉一听说贾宝玉和王夫人中了邪,就知道不对劲。

    她想起前世的宝玉、王熙凤魇鬼事件,来到幻境中西山脚下的那座小屋里查了查稿子,发现前世的事情是由赵姨娘串通马道婆做的。

    黛玉让紫鹃叫来了角门边干杂活的小丫头一问,果然如此,赵姨娘带了马道婆进来,还给了许多东西送她出去。

    她想了想,让紫鹃把小丫头送到了探春那里。

    探春问明了原委,又气又怒,让几个婆子把赵姨娘和贾环看起来,从赵姨娘的床底下找出了那些纸绞的小人,派小厮去打听马道婆的下落。

    众人都在前院闹腾,竟也没人发现这后院的变化。

    探春遇见了这么大的事情,瞒又瞒不得,要送赵姨娘和贾环去见官又不忍心,只好关着他们,打算等前院的事情结束,再把他们交给贾政处置,到时候为他们求求情,留住赵姨娘一命。

    赵姨娘和贾环不这么想。第二天夜里,贾环和赵姨娘趁看守的婆子睡着了,悄悄地溜了出来。

    他们看着四处无人,众人都去了前院的大厅里守着王夫人和宝玉,这两人一不做二不休,来到王夫人空荡荡的房间里扫荡了一番。

    他们把那些金的、玉的首饰装了满满一匣子,又不知道从哪儿摸到了一把银票,趁着天黑,打晕了守着角门的婆子,顺手牵羊拉走了一辆马车,趁夜逃跑了。

    贾政请林黛玉到了前院,黛玉认出这一僧一道,于是见礼问好。贾政见黛玉与这僧道果然认识,大为惊异。

    那僧道叮嘱了把贾宝玉、王夫人二人另择净室安置在同一间房里,除了林黛玉不准任何人近身,又要来通灵宝玉持诵了一番,让人悬在门上,叮嘱病人每日只给米汤素粥,令他们静养一周。

    众人见贾宝玉和王夫人搬进了净室果然平稳下来,不像先前那样胡言乱语了,也都信了。

    贾母又请这僧道代为查看风水,那和尚道:“贵宅的风水是好的。俗话说‘邪祟无路,惟人自招’。两位施主中邪不是因为宅子,而是贵家人口不和所致。”

    贾母令人送了和尚道士出去。一时召集来众人,贾母目光扫过贾赦、贾政、邢夫人等人,颤声道:“是哪个招来的邪祟?”

    贾母看过众人,忽然不见赵姨娘,于是说道:“把赵姨娘也给我叫过来!”

    底下小丫头出来一个回道:“赵姨娘前天晚上跑了,还有环哥儿。”

    贾母气得脸色发白,贾政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分外难看。

    李纨连忙回道:“三丫头发现了赵姨娘和马道婆来往,心里怀疑,就把她和环儿看管起来。没想到这两个人趁夜里看管他们的婆子睡着了,偷了些东西,打晕了看角门的婆子跑了。”

    贾母、贾政都气的不轻,一面叫人去找到赵姨娘和贾环,一面要报官去抓魇魔法害人的马道婆。

    赵姨娘和贾环早已悄悄躲藏起来了,马道婆却被抓了个正着。

    从她的屋子里搜出了一堆原属于赵姨娘的衣服、首饰和银子,还有一张欠条。纵然她善于狡辩,也无法恰当解释这些东西的来源。马道婆被关押了起来。

    过了七天,贾宝玉和王夫人已经能渐渐地吃些米粥素菜,神智也恢复如常。贾政让人把他们各自送回屋里去静养。

    在病榻上养了将近一个月时间,王夫人和宝玉才都慢慢恢复过来。

    王夫人知道那僧道的身份不同寻常,又见醒来时只有林黛玉照顾他们,她虽然不肯放下心里的芥蒂,却再没有别的话好说。

    看着空空的被赵姨娘和贾环偷光了的箱笼,再想到被魇住的那些时候的噩梦,王夫人的心忽然灰冷了下来。

    她捡起地上遗落的一串佛珠,这也是赵姨娘和贾环没有看上的东西,让人收拾出一间佛堂,病愈后就住了进去。

    还有前一段时间来往的那些人过来探望她,既是看好戏也是应她从前的要求来给宝玉说亲的。

    王夫人听着来客咕咕哝哝地说着那些妾生女、比宝玉大了十岁以上的未嫁小姐,眼皮子动也不动一下。

    等这些人说完了,王夫人就回到了佛堂,发话下来:以后这些来客都不必接待,她要静修礼佛,再不问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