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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艳河风流

      高奴县的城墙很高。城墙外是两排粗而繁茂的垂柳。月楼聪山将敞篷车停在城外,和游客一起走入城去。

    城边的房屋比较矮小,街道也较为残破。愈往里走,愈见繁华。店铺多了起来,人也更为密集。这时正是下午时分,人家和饭铺的香气齐扑入月楼聪山鼻里。

    月楼闻着各种各样的香气,几乎流下口水来。她摇着聪山的手臂道:“好香啊!我们吃点什么吧?”

    无论是偏僻小道的饭铺,抑或是繁华街市的餐馆,聪山都去过。他仔细分辨着空气中的香味:平常如饺子、油条,炸馍馍;特色如荔枝肉、扳指干贝,软溜珠廉鱼等香气都被他闻了出来。

    他知道月楼从没有在街边小摊吃过饭,便对她道:“我们吃炸馍馍吧?”

    “炸馍馍?炸馍馍是什么”?月楼疑惑地问道。

    “吃了不就知道了吗”?聪山故作神秘地看着月楼道:“味道是从那边传来的。我们走吧!”

    再走几步,已是街的尽头。这里果然有家炸馍馍店。炸馍馍色泽焦黄,香气诱人,让人垂涎欲滴。

    月楼走近油锅道:“我可从来没有吃过馍馍,好像连见也没有见过。不过看起来倒挺好吃的。”

    聪山道:“我小时候很喜欢吃油馍馍,娘经常给我做”。他看着油馍馍,不禁开始回思往事。他的童年并不快乐。母爱是他在那段痛苦岁月中唯一的慰藉。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转过头:“我们坐外边吧?”

    原本棕色的桌子已变成黑色,上边还布着一层油污。月楼再一细看,只见店主浑身油腻,脸上淌着豆大的汗珠,手还时不时地在围裙上抹一把。

    她皱眉道:“我们换一家吧?”

    聪山笑道:“你不是总说人应该清心寡欲吗?这就是平常人的生活。难道他们应该没有欲望,贫穷一生吗?”

    “清心寡欲是对现状的满足。他们岂非对现状就很满足?”

    “难道他们真的满足吗?如果给他们一千万的话,他们也会买别墅。说不定还会重新娶个妻子呢!”

    “他们根本不会希求有一千万。你看,无论是店主还是食客,他们都在微笑,都在谈天说地,难道不是过得很愉快吗?”

    “油馍馍来喽”!店主笑着将油馍馍送上。

    月楼并没有起身离开。她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突也变得轻松愉快。

    聪山道:“再来两碗稀粥。”

    他一边吃饭,一边和店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从和店主的聊天中,他们知道了这里有一条河。游客们都很喜欢乘船欣赏小县古朴的景色。除了河,小县旁边还有南山。山上有溶洞、清泉、寺庙,名士。

    店主道:“这个人可是很有名的。他是‘民国十大俊才’之一,写了很多诗文、小说。”

    听到店主的话,月楼笑道:“那我们可一定要拜访拜访这个人了。”

    聪山道:“他如果真的那么有才的话,怎么会在山上生活呢?”

    店主道:“据说他喜欢什么清净、逍遥,不愿与那些贪官同流合污。他住到山上后袁大头都来请过他,可他就是不下来。”

    “倒是很有骨气的一个人呢”。月楼赞道。

    店主看着月楼坏笑道:“他要是不带你来,可就更有福了。秦淮河头牌名妓翠云就在咱县呢!隔壁街乘船,第三座桥旁就是厦门最大的‘恋春妓院’。”

    “就算没有我,他也不敢到那种地方去。我知道了一定会打断他的狗腿”。月楼笑意盈盈地看着聪山道。

    结完账,他们便走到了隔壁街。河岸上有一列路灯一列垂柳。并不是铁柱和白炽灯,而是雕花木柱和灯笼。几个游客正和船夫讨价还价。他们找的是一个沉稳壮汉。

    岸上店铺喧闹,人来人往。店铺、人流、垂柳,街灯构成了一副幸福的生活画。

    月楼微笑道:“秦淮河畔的景象一定也是如此。”

    “嗯。秦淮河畔还有王谢故居、江南贡院,夫子庙。还流传着‘秦淮八艳’的故事。”

    “你也就知道**了”。月楼走到聪山面前,轻打着他的胸口道:“再在我面前提**小心我揍你。”

    隔了半晌,她想起什么似地道:“你知道《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吗?”

    “不知道”。聪山道。

    “《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有两篇,分别是俞平伯和朱自清写的”。她接着道:“写得很不错,你真该看看。”

    聪山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我倒真想在塞纳河上看巴黎呢!”

    说起巴黎,月楼就想到了那只被红杏举起的艾菲尔铁塔。她嗔道:“中国明明有秦淮河,你却偏偏喜欢塞纳河;中国有伊犁的薰衣草花海,很多人却偏偏喜欢普罗旺斯的花海。”

    “你们可真奇怪啊!”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喜好。喜欢外国并没有错。”

    “哼?难道崇洋媚外也没有错吗”?月楼放开了他的手臂。

    “这只是一种喜好而已,你为什么要说得那么大”?聪山也有些生气。

    “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人。”

    突听船夫道:“我不知道秦淮河,但我们这里也有几个故事呢!”

    “传说清朝的时候,城中一个贫穷家户的女人有了情人。他的丈夫就抱着婴儿跪在妻子情人的门外等。那时正是寒冬,第二天婴儿和男人都冻死了。没过几天女人和她的情人也双双殒命。人们都说是她的丈夫回来索命了”。船夫叹息着指了指正经过的那条街:“房子就在里面。有很多游客都进去参观。”

    月楼轻叹道:“出轨的女人就该遭到报应,可那个男人和婴儿也太可怜了。”

    船夫附道:“是啊!所有人都觉得女人该死。”

    听到他俩的谈话,聪山更加悔恨自己的行为。他发誓再也不会做对不起月楼的事。

    船已行到第三座桥边。只见妓院外停满了黄包车和小汽车,进出的人更是摩肩擦踵。

    月楼撇了聪山一眼道:“你要不进去和翠云睡一觉。”

    聪山按摩着她的双肩道:“有你就够了,其他女人在我眼里都如同隐形人一般。”

    月楼不由得钻进了他的怀里,柔声道:“你呀!你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就可以骗得女人将整颗心交给你。”

    船夫轻咳着指向对岸的一个宾馆道:“你们有没有订好房子?这是县里最好的宾馆。”

    这个宾馆有七层。每层都有二十几间房屋。外面粉刷成暗黄色,装饰着彩灯。最引人注目地是门前两个大鱼缸。里边游得竟是五彩鲤鱼。

    聪山道:“要不我们就住这个旅馆吧?”

    月楼抬起脸娇嗔道:“这里离妓院这么近,你该不是有什么坏想法吧?”

    “我怎么敢呢”?聪山笑道:“你这么暴力的女人。”

    “倘若男人能一辈子对妻子好,妻子又怎么舍得暴力呢”?月楼叹息着接道:“可哪个男人又能一辈子对女人好呢?”

    “男人总喜欢说女人多变。女人的改变只是耍小性子而已,可男人的改变却是爱上不同的女人。就连我爹年轻时也出过几次轨呢”。月楼轻叹道。

    “我爹经常出轨”。聪山充满痛苦道:“我娘说,要不是因为我,她早就服农药自杀了。”

    “女人可真可怜呢”。月楼不觉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船继续向前。两边灯火渐渐寥落,可星星却愈加繁多。夏风吹过,岸上的树木像是舞动手臂的幽灵。

    聪山仰望灿烂星辰,心情却变得寂寞。

    月楼看着他的眼睛,抚着他的手道:“悲伤的人是不该看星星的。”

    聪山突然将目光移向月楼。他的目光虽寂寞,却满含柔情。他突然觉得妻子就是自己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月楼的目光也充满温柔。她觉得自己应该用一生温暖他那颗寂寞的心。

    他们就那样相对无言,也不知过了多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