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秦叶宿舍，洗漱间。

    虽然没有独立厕所和独立浴室，但洗脸池还是有的。

    苏壤站在洗脸池前，一边刷着牙，一边忽然想到了件事，不由开口问道：“小叶，昨晚是不是有人来过啊？”

    “……漱完口再说话！”洗漱间外，秦叶无奈道。

    这咕噜咕噜，含糊不清的，哪听得懂你在说什么啊？！

    接着，只听又是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苏壤漱好了口，道：“我说，昨晚是不是有人来过？”

    “昨晚？”秦叶有些疑惑。

    昨晚在沙发上睡得不太舒服，但因为有些累了，倒是睡得很熟，所以苏壤说的事情，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是啊，半夜的时候。”苏壤道，“我起来找水喝，听到门铃响了，就去开门，然后……然后……”

    她秀眉微蹙，“然后”了半天，却是没能想起什么来。

    这段时间，她一直晚睡早起，不仅精力消耗大，还睡眠不足，昨晚难得放松一下，之后又在秦叶宿舍里喝了点酒，可说是难得地睡了次好觉，说实在的，半夜有没有爬起来过，她都有些记不清了，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有这么一回事罢了。

    “记错了吧？”秦叶道，“三更半夜的谁来找我啊？”

    “唔，也可能是我弄错了。”苏壤咕哝了一声。

    “洗好了就赶紧出来，轮到我了。”秦叶催促道。

    ……

    片刻后。

    秦叶洗完脸出来，见苏壤正有些好奇地四处打量着，不由奇道：“干嘛呢？”

    “哦，旅游参观。”

    “噗……”

    “文化景点，一般人还参观不到呢！”苏壤笑道。

    “……”秦叶扶额，“然后呢？苏姐姐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不会光是参观我的宿舍吧？”

    “你这宿舍就这么点地方，一下子就参观完了~我昨晚不是说过了嘛，来给公司选址。来之前有做过些调查，今天就先去那些合适的地段看看吧。”苏壤道，“这几天我找旅馆住，定下来的话就得租房了。”

    “租房？记得两室一厅哈！”秦叶挑了挑眉，得意道，“我改变不了学校，难道还不能改变我自己不成？”

    “……这有什么好得意的？！”苏壤吐槽。

    秦叶笑了笑：“要我陪你去吗？”

    “你有空？”

    “我为什么没空？”

    “上课啊！”

    “老师又不点名！”

    “……”苏壤被秦叶强大的理由折服了，“好吧，那我就拉着你陪我一天吧！”

    “嘿嘿！”

    事情说定，两人正收拾准备时，秦叶的手机却是好巧不巧地响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不接电话？”见秦叶摸出手机，却只是看着不接，苏壤有些奇怪。

    “……我在想，要不要挂了不接。”秦叶诚实地说道。

    “骚扰电话？”苏壤问道。

    “不是。”秦叶道。

    “讨厌的人？”

    “也不是。”

    “那是什么？”

    “不认识的号码。”

    “那干嘛不接？”

    “……因为，它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啊！”秦叶感叹了一声，最后还是接起了电话，“你好，哪位？”

    “是秦叶先生吗？”从电话那头的声音来看，对方应该上岁数了，不过却中气十足。

    “是我。”秦叶道。

    “秦叶先生你好，我是托马斯·富兰克林。”对方自我介绍道。

    托马斯·富兰克林？

    秦叶微微皱起眉头，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来着？

    “现任三一学院院长。”电话那头接着说道。

    “呃……”经对方这么一提醒，秦叶立马想了起来，不禁有些汗然，原来是学院大佬啊，“院长先生，早上好。”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秦叶问道。

    “今天上午9点30分，能麻烦你来我办公室一趟吗？”电话那头说道，“我有事要跟你谈下。”

    “上午9点30分？”秦叶歉意道，“抱歉，院长先生，我有事要做，不太方便。”

    “哦？是这样吗？那中午12点10分如何？”说完，电话那头又解释道，“我下午要坐飞机去美国，最快也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

    “……”秦叶无奈，“那9点30分吧。9点30分，我到您办公室。”

    “谢谢，麻烦你了。”

    “不用。”挂断电话，秦叶有些无奈地看向苏壤，“早知道就不接了。”

    “你们院长找你有事，你就去呗！”苏壤道，“我又不是只在这里待一天，你有空再陪我就好了。”

    “唉~”秦叶不禁唉声叹气。

    “话说，难道是为了昨晚演出的事？”苏壤好奇心大作。

    “或许吧！”秦叶道。

    “我们昨晚被人追，也是因为那事吧？”想到昨晚舞会上的鸡飞狗跳，苏壤不禁啧啧称奇，“不就因为你没上场而输了比赛吗？就算是输给了死对头，也不至于这样吧！说到底只是一场演出而已啊！太夸张了吧？！”

    “不过，也可能是学院同意我进行室内改造了。”秦叶想得还是很乐观的。

    “……”苏壤毫不留情地戳穿道，“唯有这件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

    看看时间，已经快9点了。

    因为不清楚院长办公室在哪，秦叶换了下鞋后便出门了。

    结果，院长办公室比预想中好找许多，他提早十分钟就到了。

    “进来。”敲了敲门后，门内传来了应答。

    秦叶推门而入，只见办公室内颇为宽敞，明亮的落地窗前，一位头发全白的老人正伏首案边，认真地看着手里的文件。

    不过，说他是老人，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有些不对，因为他的精气神好得惊人，目光炯炯有神，看上去精力充沛，简直像是正值壮年一般。

    “院长先生，您好。”秦叶打招呼道。

    “秦叶先生。”老人抬起头，朝他微微颔首，“先坐，我处理下手里的事情，马上就好。”

    “好。”依言，秦叶在沙发上坐下，“叫我秦就可以了。”

    “好。”老人点点头。

    办公室内鸦雀无声，只有老人轻轻翻动文件的声音。

    秦叶闲得无聊，不由四处打量了起来。

    三一学院院长的办公室内，除了那张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外，最显眼的莫过于秦叶对面的那个褐色木质大书架。

    书架上的书并不多，相反，文件夹反而要更多些。

    但吸引人眼球的却既不是书，也不是文件夹，而是上面大大小小的奖杯、奖牌和荣誉证书，但若要说什么东西是最显眼的，却还不是这些。

    而是一张照片。

    一张黑白照片，被精心装裱了起来，放在了书架最显眼的位置上。

    “你在看那张照片？”不知何时，院长先生已经处理完了手里的事务。

    “嗯。”秦叶应道。

    “那是我学生时期参加划船俱乐部，大家一起打赢牛津时拍的合照。”院长站起身来，走到书架边，取下照片，擦了擦相框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怀念地笑道，“那时真是最美好的时光。”

    秦叶礼貌地微笑了下。

    而那边，院长看了会儿照片后，将其放回了原位，道：“知道我为什么找你过来吗？”

    “大概猜到了。”秦叶道。

    “会不甘心吗？”院长忽然这么问道。

    秦叶迟疑了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因为怕麻烦而没参加万圣节演出，但最后学院输给圣约翰的时候，老实说，秦叶还是挺不甘心的。

    不过，他坚持认为那是受到了周围氛围的影响。

    “输了会不甘心就好。”院长道。

    秦叶眉头微皱，道：“院长先生，我有个问题想不通。”

    “什么问题？”

    “为什么这么执着呢？”秦叶想了想，不解道，“说到底，只是一场演出比赛而已，不是吗？”

    “为什么吗？”闻言，院长笑了笑，掷地有声道，“因为竞争是剑桥的灵魂！因为竞争是三一的灵魂！”

    接着，他又继续道：“如果说全力以赴后，我们输了，那我们只有更加更加地努力，拼命进步，来赶超对手！但如果，我们是因为没有全力以赴而输掉了比赛，那我们不服！三一学院绝不会服气！”

    “那么，秦，你全力以赴了吗？”

    ……

    另一边。

    在秦叶走后，苏壤稍微收拾了下，便跟着出门了。

    关上门，她在转身望向走廊时，却是忽然愣了愣，右手抓着门把手，忘了松开，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总感觉有些印象呢！果然啊，昨天半夜有人来过。”

    模糊不清的记忆在脑海中努力翻滚着。

    “男的还是女的？唔……来干嘛的呢？让我仔细想想，仔细想想……好像、好像见到了我后就不停地鞠躬？说什么来着？呃……唔……记不得了诶，不过应该不是英语。然后……唔，然后，那人好像哭着跑了？咦？有哭吗？好像有，又好像没有诶……不过如果有哭的话，那应该是女的吧……”

    想着想着，苏壤忽然摇了摇头：“唉，哪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

    她松开门把手，沿着走廊，朝楼梯口走去。

    终究只是模模糊糊，似有若无的记忆，眼下等着她去做的事情还堆积如山，苏壤便将其抛到了脑后。

    ……

    万圣节过去，这一年的秋季学期，已经悄然度过了一小半。

    然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直到12月初秋季学期结束，剑桥迎来了圣诞假期，秦叶却再也没有见到过那天晚上那个穿着白色巫女服的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