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回 哄开心
探春装傻,笑道:“好呀!臣女回头就把太后娘娘的旨意告诉祖母去!”
甄太妃眉梢一动,笑着把话题扯开:“说起来,我这会子倒是觉得好了许多,看来太后娘娘带着贾家老夫人和这三姑娘直接来寿安宫,乃是个顶顶好的主意!”
太后笑道:“所以我就说你别老在宫里闷着,该出门出门,该说笑说笑,这身子自然就好了。”
探春连连点头。
甄太妃便故意问探春怎么保养身子,又跟太后挤眼。
太后明白她在逗探春,自然笑嘻嘻地跟着看笑话。
探春心里不太有把握甄太妃是敌是友,却知道老人家们都喜欢小姑娘干脆利落,便脆生生地把前世的保养知识拿来卖弄,说得高兴,笑着道:“其实太后娘娘说得太对了,老人家们,少操心,不生气,随心所欲地过日子就最养生了。所以太后和太妃高兴,每日里出去花园子里走上半个时辰,会会老姐妹们,一起听个曲儿哼个戏,那才最好了!”
太后瞪大了眼睛:“你说让我们唱戏?!”
戏子是贱业,乃是再卑贱不能的行当,如何能让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们去做这种事?
探春无辜地看着她:“也没什么不好啊。我有两个表姐妹,一个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一个叽叽呱呱最爱说了。她们两个可明显了,不爱吭声的那个身子特别娇弱,风一吹就倒了;爱说笑的那个身子好得不得了,亏得我们家女孩儿不练功夫,不然她跑起马来一定最英姿飒爽了。娘娘们在宫里,又是这个年纪,想必便与人说话,也是恬静冲淡居多,所以不如唱戏——若是有那种山歌能大声唱出来,那才叫解郁呢!”
甄太妃了然,哦了一声,道:“你说得是你林家姐姐和史家姐姐?”
探春点头笑道:“正是。”
见太后以目询问,甄太妃笑道:“我也是听人说的,林如海遗下的那个女儿身子极不好,小史侯家的那个孤女爱说爱笑。想来就是了。”
谁说的林黛玉身子极不好?!
探春撅了嘴,忍不住辩解道:“我林姐姐没有身子极不好。她只是前几年居丧,一则守礼,沾不得荤腥,二则原本体弱,又兼着父母连丧,她伤了心脉,三则毕竟是离乡背井的,她又憋闷着心里话不肯跟人说,所以才会身子不好。如今她认了冯家卢夫人做干娘,有人疼她了,身子好多了呢!”
这一条太后和甄太妃倒是头一回听说,不由得稀罕起来:“冯唐家的卢氏?听说那是个最软糯的人,怎么竟跟你们家林姐儿看对了眼?这又是怎么回事?”
探春便把自己和冯紫芸交好、冯家有个南来的厨子,出于礼貌请了黛玉去玩,结果卢夫人与黛玉一见如故,越加亲近之后认了干亲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太后和甄太妃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最后笑道:“如今我和芸姐儿都得退开一射之地,卢家伯母的心坎儿上,唯有林姐姐一个人是命!”
太后和甄太妃听得津津有味,等探春说完,意犹未尽一样,追着还问:“不是说冯家还有个哥儿?卢夫人光想着认闺女,怎么没想着……”
你当着我个未婚姑娘的面儿说我表姐和外男的婚事?!你有没有搞错?!
探春顿时红了脸,站起来半侧了身:“臣女冒失了。”
甄太妃忙拉了太后一把,笑道:“不过我听得说,你祖母把这林姐儿爱若珍宝,难道她去冯府住了那样久?你祖母不着急不思念的?”
探春松了口气,笑道:“我祖母想得开,一个劲儿地说,多一个人疼林姐姐是她最乐意见着的事。还说什么百年之后,有个娘这样当亲生的一样待林姐姐,她总算能闭上眼了,云云。说得我们家上上下下的,看见卢伯母就不高兴得很。”
太后愕然:“这又是为什么——”转瞬又明白过来,笑着点头:“果然,若我是你们当家的主母,也得伤心。合着这前头的好些年,竟都是白做了活,还不如人家卢夫人一个月照看的功劳呢!”
探春笑着赞道:“太后通透。我们二位太太互相宽解了好一番才没恼了。倒是林姐姐觉得过意不去,私下里跟我祖母夸了二位太太好久。只是太后和太妃娘娘也明白的,这婆婆看儿媳妇,总归都是个顶个的不如外人好就是了。”
太后和甄太妃一滞,对视一眼,哈哈地大笑起来,连连点头:“极是,极是!”
贾母和元妃在偏殿说话,一直都分着神,竖着耳朵听着那边的动静。待听见太后和甄太妃大笑的声音,都微微松了口气。
元妃笑向喻嬷嬷道:“嬷嬷,别是我们家那傻丫头闹了什么故事儿吧?我听着太后和太妃高兴,怎么心里反而不踏实起来了呢?”
喻嬷嬷也觉得好奇,笑道:“那二位宽坐,老奴瞧瞧去。三姑娘这样千伶百俐,必定是说了什么好故事让太后和太妃开了心胸。待老奴去哨探哨探,再回来告诉娘娘。”
元妃含笑点头,让她快去。然后趁着她走开的功夫,抓紧时间低低地问贾母:“祖母进宫,是有什么话跟我说么?”
贾母面上微笑,目光肃然,悄声跟元妃说道起来。
不过半刻,喻嬷嬷转了回来,笑容满面:“贵府三姑娘真是个宝贝。太后和太妃都舍不得放手呢!”
贾母拧着眉看元妃,元妃笑容温和,眸中却是一片固执。
太后和太妃在寿安宫里见了一位诰命女眷,还带着一个小姑娘,竟说得二位老人家哈哈大笑起来——这个消息稀奇,迅速传遍了整个后宫。
连皇帝在御书房都听说了,从一堆奏折里抬头看高弘:“谁们家的姑娘?”
高弘陪笑:“说是贾府的三小姐,就是贵妃娘娘极爱的那个妹子,闺名叫做探春的。跟冯家的那个芸姐儿极亲密。”
皇帝把这几句话在心里转了一圈儿,忽然皱了眉问:“你说上回那事儿,到底是冯紫英那臭小子自己的主意,还是旁人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