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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个人

      那个年轻的男人伸出右手,要友善地与周殇握手。

    只是周殇却是还有反应过来。

    为什么自己莫名其妙地躺在此处?

    为什么自己莫名其妙地冒出一个表舅?

    为什么眼前这个年轻的医生要伸出他的右手?

    “真的很凑巧,光鼐先生就是这医院里的医生诶。”董平呵呵笑道。

    周殇这才有所反应,迟钝地伸出手去。

    那是一只节骨分明,五指修长的手,握上去很是温热。

    从这年轻医生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周殇不知为何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一直卡在心头,只是这感觉讲又讲不出,道却道不明。

    “对了,木子哪里去了。”这思虑没有困扰周殇多久,友人的去向却成了周殇最为关心的问题。

    当时自己是和李木子一起在那家店里的,自己都伤的这么严重,就不知道李木子怎么样了。

    “亏你小子还记得我!”一声带有调侃意味的喊声从门外传来,见是一个护士推着一架轮椅前来,而轮椅上的,不正是周殇刚刚念到的李木子吗?

    “瓦斯爆炸的时候你只是给气浪冲了出去,但李木子却是给随着这气浪而来的各样事物所掩埋。所以他身上有多处骨折,伤的比较重!”董平在一旁解释道,自己也早早上去从护士手中接过轮椅,将李木子推进周殇的病床前。

    “多处骨折?多处骨折居然还敢乱跑!你不要命了吗!”一听李木子伤的这么重,周殇顿时大怒,连声斥责道。

    李木子却是呵呵一笑,道:“我可不是你这样子的高材生,头脑发达,四肢简单。我的身体可是杠杠的!”说着还用没有包裹绷带的右手锤了锤胸口,表示自己身体硬朗。

    这是不知是否动作幅度太大,一不小心扯到伤口,李木子的脸色突然有些难看起来,但又强力压制着,这表情却是极为丰富!

    这样的画面却是逗笑了周殇,先前洋溢的忧愁似乎也渐渐淡去了。

    低下头悄悄打量起李木子身上的伤口。

    “安啦安啦。”李木子一向就不在意这些小节,这么严重的伤势在他看来和偷吃了李嬷嬷私藏的桂花糕,然后挨上一板子没有什么去区别。

    这本是兄弟相聚很是温馨的画面,只是很不如意地给人打断了。

    咕噜~

    像是水缸里的金鱼吐泡,又像是灶头上的小米粥翻滚。

    咕噜咕噜,这是很尴尬的声音……

    “这是……”李木子看了一眼周殇,随后爆发一阵狂笑。哪怕这般毫无顾忌的狂笑撕扯到了伤口,但李木子也是忍着剧痛,皱着眉头,继续保持着这笑容。

    周殇这是饿了!

    “是饿了吗?要不我们先去吃些东西?”年轻医生柔声问道,“小兄弟要一起去吗?”

    “不了不了,刚刚我一醒来就喝了一大碗白粥了,现在肚子里涨涨的,什么都吃不下!”李木子连忙拒绝。

    董平院长也上前笑道:“蒋先生您带着周殇去吃点东西吧,我就留在这照看木子了。”

    蒋光鼐再三邀请,李木子与董平再三拒绝,最终只得自己带着周殇去吃点东西。

    这很奇怪,明明是带着周殇去,那为什么没有去问问周殇自己愿意不愿意去呢?

    周殇,不愿意的吗?

    舅舅……外甥……

    这是在中国宗法制中很奇妙的一种关系。虽然周殇还不知道凭什么可以确认眼前这男人就是自己的表舅。

    现在不是饭点,医院的食堂里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光顾,偌大的食堂,此刻看上去不免有些冷清。

    “吃点什么?”尽管蒋光鼐已经足够温柔了,但似乎周殇在他面前还是有着无法改变的生疏。

    只是见过一面的人,难道不应该有这种生疏吗?

    周殇的沉默叫蒋光鼐有了些尴尬,干咳两声,自顾去叫了两碗云吞面。

    洁白柔软的面条,在清澈但却鲜美的汤汁中,云吞皮薄肉多,莹白如玉的外皮可以透出红粉的肉馅,翠绿的香葱、黑色的紫菜、淡黄的虾皮。这一切都是十分的诱人,这是一碗可以算得上是美味的云吞面。

    这是也许是身上的伤势,也许是此刻的心情,也许是与生人相处的尴尬,这面在周殇口中终究却了些滋味。

    “她在陌生人面前也是这样的,静静的总是不说话……”蒋光鼐放下了手中的竹筷,看着周殇,轻轻说道。

    周殇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一瞬间就领悟了。

    那个她,是周殇的母亲。

    蒋光鼐从白大褂的衣袋里取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周殇。

    周殇只是看了眼照片,眼泪就不自觉留下来了。

    照片上是三个少年人,两男一女。

    女孩扎着一对羊角辫,身着一套学生装,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将身子大半藏在一个少男身后。

    那个少年身材高大,面容俊朗,在神情中不经意流露的是对着少女的爱慕之前。

    ……

    曾经听父母说,他们是在高中就认识的,那时的母亲美丽可人,父亲英俊潇洒,是无数同学眼中的金童玉女。果然,他们是不会欺骗的周殇的。

    周殇轻轻抚摸着照片,悄悄地把上面的水迹擦去。

    擦去水渍后,看清的是另一个少年。

    似乎比这对少男少女较小几岁,眉目间还是有些青涩,只是那个温柔的笑容却是至今未变。

    这人此刻就在眼前。

    蒋光鼐……

    “舅舅?……”含糊的发言,甚至连周殇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蒋光鼐又笑了,道:“快吃面条吧,不然就糊了。”

    说着又从自己碗里挑出几个皮薄肉多的大云吞放在周殇碗里。

    一张照片,一碗汤面纵使在情感上,这证明也过于苍白。亲情血浓于水真正在于的是同样的血脉。

    蒋光鼐本就不是来领养周殇的,他是要带周殇回家。

    ……

    医院的相遇已经过去数日,此刻在安康孤儿院董平院长的办公桌上陈列着两份材料。

    一份是身份证明,一份是亲子坚定。

    公安机关调来的身份证明显示,蒋光鼐的母亲是周殇外祖母的亲生姐妹。

    二人的亲子坚定结果是,二人的dna相似程度高达百分之八十,坚定为表亲。

    蒋光鼐,华夏国公民,今年三十岁,为红市人民医院外科医生,有固定收入。其妻张氏,今年三十岁,为阳光小学教师,因头胎流产造成不孕不育,暂无儿女。

    无论从哪一方面方面来说,蒋光鼐都有着收养周殇的能力与资格。

    周殇虽然已经十五岁了,但因为二人是三代表亲关系,所以这方面不受限制。

    也就是说,只要周殇本人愿意,周殇随时可以跟随蒋光鼐离开。

    但周殇的想法是?

    “他是你的舅舅,又没有孩子,家里又有钱供应你接下来的学业,对你也还算可以,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你都应该跟他去吧。”李木子慵懒地躺在木板床上,看着一脸愁苦的周殇,不以为然地说道,“要是我,肯定是打死我也要跟他走的。可惜我是一个实打实的孤儿,估计在这世上是没有任何亲人了。”

    周殇瞪了李木子一眼,却不知道该。

    李木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周殇道:“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不就是舍不得这个小院子吗?不是说他家也在红市吗?以后要是想我们了,你大可常回来看看,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再说,如果你继续留在孤儿院里,院里哪有钱供你上高中、大学?你这高材生可不是像我一样去读不要钱的职技校的。”

    周殇一直都是一个安静的孩子,静静的,冷冷的,本就不爱说话,所以他依旧没有说话。

    李木子叹了口气,但终是没有再说话,从床上站起来独自一人离去了。

    本不大的房间,此刻只有一人,将颓的夕阳射入,将孤影拉的很长很长。

    去,或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

    去?还是不去?

    周殇的心里其实有答案,但又似乎没有答案,在心中不停的来回纠结。

    心中的思索当然是没有声音的,只是心中的纠结叫嚣着身子扭动,老旧的椅子摩擦木地板发出怪异的声音。

    “叽……咕……叽……叽”

    不知为何,这些声音在周殇耳畔仿佛成了有人在轻吟。

    “不……不要去……”

    这样的模糊,这样的清楚。

    这分明是人在说话,又明明没有人在说话?

    谁在说话?谁在这里?

    天,完全暗下来了,窗外的树木枝桠的黑影成了诡异的鬼影,周殇一人在窗前。

    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