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璞玉
听师傅提到自己的心结,墨羽的眼眉不经意的一跳。这个结埋在心底多年,时不时还会浮到心头,困扰他一番。
孤竹待他如兄如父,他对孤竹又敬又爱。当年孤竹如同今日的他,一样是继任掌门的人选。他从没有想过掌门如此厚爱的一个徒弟,居然会被逐出师门。也正因为孤竹的离去,才成就了今日的他。
孤竹下山前,陈一山也是万般的不舍,他在九宫山顶当着众弟子的面允给孤竹一个愿望。
那时孤竹伤愈刚刚能下地行走,苍白着脸,什么话都没有说,一把拉住站在人丛中,一脸凄苦、眼中悬泪的墨羽,跪到了陈一山的面前。
陈一山心领神会的对他点了点头,从那天起墨羽就搬进了中正殿。
对于地法门的翘楚——孤竹受掌门的青睐、垂爱,众人是心服口服,可对于一直默默无闻,胆小、羞怯,资质平庸的少年墨羽被掌门抬爱,师兄们在心中却是暗暗不平。
看他受到掌门的关爱,法术却丝毫不见长进,那些不平就变成了嘲笑。“整日装可怜,博同情。”“挤走了师兄,成全自己。”“掌门天天开小灶,也不见他有孤竹修为的一二。”“朽木不可雕!”“孤竹就是仗着师傅的宠爱,才能把个废物推到中正殿。”“孤竹没有师傅的偏爱,法力怎么能如此精进。”……
这些中伤他的话,时不时的飘到了他的耳中,开始时他也暗暗掉了几回眼泪,可没想到陈一山虽然在外面护着他,没外人在时却疾言厉色的对他大加斥责。
“别人说了那些不中听的话,你听了、伤心了、落泪了。这样就能堵住别人的嘴?让他们以后不再嘲笑你?孤竹那么骄傲,怎么带出你这么个懦弱无能的人。”
……
“你我虽有师徒之名,却没什么情分,以前我未曾教导过你,现在你再怎么不成气,也伤不到我的颜面。可你和孤竹情同父子,他触犯法规,被逐出地法门,颜面失尽。他人已经走了,可你还在山上,不说让你帮他找回颜面,至少你不要让他走后还留下让人非议的话柄。”
陈一山这些话句句诛心,墨羽羞愧之余却如同醍醐灌顶般的清醒过来。
是啊!师兄如此的关爱自己,从自己五岁上山时就和他同吃同住,连法术也是他一点点细心教授。当初有孤竹这棵大树遮风避雨,自己倦怠、偷懒、不思进取都有人护着,现在保护、疼爱自己的人走了,临走时还对自己放心不下,用最后的机会把自己推到掌门的羽下。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可走后,还要因为自己的无能间接的损毁他的声誉,害他被同门非议……
不能这样下去,不为了自己,为了孤竹师兄也要振作精神,专心修法!想明白后,他不再唯唯诺诺的缩在人后,像是脱胎换骨般的站在了人前。
五年后,当他昂首挺胸、气宇轩昂的出现在灵霄台,由陈一山亲自为他挂上银纹法带时,观礼中的一些人,早忘记了曾经说过的那些带着侮辱、嘲讽、诋毁他的恶语。众人又羡又赞,异口同声的用当年形容孤竹的话夸他——修法的奇才,门中的翘楚。
眼光独到又心思细腻的弟子肖长寿和师傅感叹道,“毕竟是孤竹带出来的人,身上有他的影子。只怪孤竹当初太过怜惜他了。”
油腔滑调的宁百宝奉承道,“孤竹发现了这块璞玉,而披沙剖璞的人却是师傅您老人家。”
小辈的弟子没有资格观礼,但对这个二十岁就荣升银纹法师的小师叔钦佩不已、敬若天人。众人因敬而畏,因畏而惧。见他在九宫山威信渐长,陈一山把戒律堂改名为刑堂交给他掌管。
戒律堂原先的堂主就是孤竹,孤竹走前还只是白纹法师,而墨羽已经挂上了银纹法带,有继任掌门的资格了。
孤竹走后堂主之位就一直空悬着,现在改名后交给了墨羽,再迟钝的人也能猜得到掌门的用意,从此墨羽在门中的地位更加的无人能及……
“师傅你选择我是因为师兄临走前许的一诺,您是个重诚守信之人。师兄德才兼备、雅志霁月,如同苍松翠柏志被八方,即便是现在的我也是望尘莫及。我只是担心师傅会因为我的庸懦无能而心生遗憾。”墨羽神色黯然的说道。
陈一山站起来,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徒弟的身旁,拉着他走到了窗前。
“你看看这九宫山顶如今的模样,当初我上山时却是荒凉一片。我是尊师命开创地法门的,但是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地法门能如此的恢弘壮大。”陈一山口气一转,变的温情脉脉。“选择你也是一样。”
“我当初对孤竹寄予厚望,对他的偏爱有目共睹。他下山前我许下的那个愿望,其实就是在给他机会,让他借机恳求我留在山上。可没想到他那么骄傲,明明看出了我的用意,却把你拉到了我面前。我那时心中有气、有怨,偏偏你又不争气,所以才和你说了一些重话。你是个心思重的孩子,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也没有忘记那些话。”
墨羽见师傅说的伤情,忙跪了一下去。他仰望着陈一山那苍老慈爱的脸庞,眼圈瞬间红了。
“师傅徒弟不敢,您多心了。”
陈一山弯腰扶他起来后,温言说道,“今天只有我们师徒二人,既然已经开了头,不妨就把话说开了吧!我原本只是怜惜孤竹失子,而你又是他一手带大的,和他情同父子。他把你交给我,我少不得要在你身上多花点心思,可我没想到你被我骂了一顿后,性情大变,就如同是脱胎换骨一般。那时我才觉得长寿的话说的有道理,以前是孤竹对你太过宠爱了。细想之下,我当年对孤竹又何尝不是太过宠爱。他一直想参加九宫十殿的大考,可我却总觉得他准备的不够,怕他有危险。以至于他下山时还只是白纹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