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经一个人在房间里呆了一整个下午。

    坐在餐厅里，抿着茶，悠哉悠哉的品尝之食之无味的小菜，杰克板着脸，望着窗外入夜后，影影绰绰吗夜景。

    面前的桌上，除了补充一点点必要能量的小菜，还有一张手边用来打发时间的地图，仿佛这样做，嘴里食之无味的小菜，会因此产生一丝味道。

    偌大的餐厅里，只有杰克一人。

    昏白，已经失去了大部分寿命的白光灯，摇摇晃晃的挂在头顶，随着没关的窗吹进的风，吱呀、吱呀的左右摇晃。

    恼人的飞蛾，在白色的光源周围飞来飞去，一会撞到灯壁，一会撞到灯泡，发出啪啦、啪嗒的声音，继而反复如之。

    杰克的影子，随着晃动的吊灯而晃动。一会覆盖桌上的小菜和地图，一会，又害羞的从杰克凝视着不停的敲着木桌，打发时间的指尖的视线里躲开，给昏暗的灯光一些空间。

    所以，小菜还是没有它应该有的味道。

    一人独处，失去光泽、略显昏暗的光线，几只赶也赶不走的夜虫，单调的金属摩擦声，竟然自然的组合成了电影里才有，凸现孤独的昏暗特效。

    突然一阵莫名的烦躁。

    杰克拿起一碟小菜倒进嘴里，倒了一杯溢出杯缘的茶灌下去的同时，手也不闲着的在手边的地图上勾勾画画。

    沙沙……

    接着将笔停住，轻轻的放下。

    那张用红笔勾了好几个叉，又画了一堆莫名其妙的线条，几个数字，时间的格式。一个被规规矩矩的圆包住的三角形，占据了地图的一片区域。满目因赶时间草写的长短不等的单词，令这张被杰克勾勾画画的地图，像被写满了充满艺术感的签名的稿纸。

    这是杰克之前用来监听古龙捕获作战，记录下过程的利贝尔交通地图。现在被红笔画满，勾满，写满，令人眼花缭乱。

    刚刚杰克所做的，谈不上什么比之前更专业的知识来勾画这张地图。他只不过，是把一个想法来在地图上用笔的方式模拟了一下。

    刚刚房间被借用了，杰克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就来到餐厅里。结果餐厅里没有人，所以他只能一个人的喝茶，跟着飞蛾在昏白的灯光里发呆。

    发呆的时候，他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事。凯文神父提到的，和他所看到的一角同样发生异变的四轮之塔。

    “…………等等，好像……”

    餐厅里一个人，安静到了极点。

    精力突然高度集中的杰克，思考的回路里障碍立刻被扫清。直通直觉与经验、知识所构建起来的思维深处。

    在这种突如其来的良好状态中，杰克再度注意到了地图上所标注的四轮之塔。

    “………………”

    但在下笔前，凯文从杰克的身后出现，一副累到吐血的样子，拉开杰克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

    “呼，真是累死了。”

    凯文的头搭在了椅背上，整张椅子如果再长一点，他真的恨不得就躺下来睡一觉。但不是因为刚刚的事情有多么的累，刚刚的事，只不过是因为疯玩了一天的轻微疲劳，过度到现在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一个介质。

    看着累瘫的凯文，杰克笑笑，收起中断的思维，看着正喘着气的凯文。

    “克鲁茨老兄怎么样了？”

    “什么……哦，那个老兄啊。”

    累的一头雾水的凯文，已经听不到杰克在说什么了。但是看到手边的茶壶，马上就像得救了一样的抓了过去，倒着溢满杯缘的水咕咚一口的灌了下去。

    “没什么大碍，就是身体有点虚弱。”

    一杯水下去，凯文又恢复了说话的能力，思路恢复，身体仅一杯水就能恢复如此不得不让杰克对星杯骑士的能力感到惊讶。

    “所以……”

    从刚刚杰克的表情上，凯文已经知道了杰克现在正在想什么。没道理的不祥，如滴入清水的墨汁，在凯文的心中晕开。

    “你也闻到了那个老兄身上的气息，没错吧。”凯文一针见血的挑出。

    凯文都已经察觉到了，杰克也没有想隐瞒的意思。本来他就打算挑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凯文，他在他们朝着他在鬼鬼祟祟做什么的房间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那样的味道。

    “嗯，是啊……怀斯曼的气息。”杰克颔首，继而又问道:“会不会他们已经找到噬身之蛇在利贝尔的据点了？”

    面对杰克的疑惑，凯文也回答不出来。不过杰克说的确实有道理，既然在他们身上嗅到了怀斯曼的气息，说不定克鲁茨真的有接触到噬身之蛇在利贝尔的据点。

    “我也有相同的看法，但是那个老兄现在不省人事，我们也没办法知道什么。”凯文耸了耸肩，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是啊……”

    没有答案，这就是现在杰克和凯文所面临的环境。什么也不知道，唯一的线索就是根本不能证明什么的气息，而且那说不定是刚刚神经太过于紧张的产物。

    不仅如此，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事态，杰克已经不知道该优先处理哪件事。

    突然觉得头大。

    克鲁茨在黄昏的时候，被正好走到湖岸的凯文和艾丝蒂尔发现，在一艘不知何时出现在岸上的奄奄一息的躺着。就在杰克一个人呆在房间里，跟山猫号联络的时候。

    当刺鼻的气息莫名其妙的钻进鼻子，扎着肺，杰克从床上崩起的那一刻，还把所有人都给吓了一跳，莫名其妙的相互对视着。

    静下心来胡思乱想的时候，杰克才发现从克鲁茨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丝若有无的气息，竟然是怀斯曼身上的气息，他就大致猜出了克鲁茨遇到了什么样的情况。

    雷格纳特造成的骚动还尚未平息，现在，结社据点被发现的可能性，以及约修亚可能会潜入某个设在利贝尔的结社的据点的情报，稍加串联，让杰克更加的不安。

    “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杰克对着天花板长舒了口气。

    “是啊。真的是让人不得安宁。”凯文如此说道。

    “算了……神父，我有个推测，你要不要听听看？”

    抱怨归抱怨，当杰克想起刚刚只想了一半就被中断的推测，他突然觉得，要是告诉凯文，说不定还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哦，什么？”凯文疑惑。

    杰克拿出地图，铺在两人之间的桌上。

    “根据你的推论，刚刚无聊的时候看着地图……我觉得有没有可能存在这样的结果，关于辉之环的所在之处。”

    “辉之环的所在之处？”凯文疑惑的看着杰克，眼神立刻被杰克的话所吸引。

    “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议论而已。”杰克笑道，随即在地图上下笔。

    凯文的目光也转移到地图上，随着杰克的笔尖而移动。

    “首先……第二结界的四轮之塔，存在着这样的关系。”杰克一边说着，一边将地图上四轮之塔的所在地连成了一个封闭的四边形。

    “先假设这是所谓的第二结界，在王城地下的第一结界被解除后，四轮之塔开始运作，这就是所谓的第二结界……”

    接着，杰克又将四边形的对角线画出，在地图上，以瓦雷利亚湖为中点形成了交点。

    杰克的手沿着四边形走，最后落在了对角线的交点上。

    “假如没有第三结界，而这道第二结界是最后一道屏障的话……这个交点，也许就是辉之环的所在地，被第二结界严格的保护着。”

    推理结束。

    仔细咀嚼着杰克的话，凯文神色严肃的拿起了杰克勾勾画画的地图，仔细的审视着。

    “……我觉得有可能。”

    经过了很久的思考，凯文也找不到能反驳的理由，只好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不过杰克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点凯文很肯定。

    “你说的对，尽管没有证据……但我也觉得，四轮之塔之间存在着这种关系，不是巧合。或许这之中真的有什么文章。”

    “比如说……”

    “比如说，辉之环的藏身之所。”杰克和凯文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神中的不安。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假如真的在这里那会在哪呢？”凯文放下地图，靠在椅背上，低头沉思。

    “湖里，天上？”杰克也在思考着。

    过了两两无言的片刻，两个人又时的看着对方，表情严肃。

    “这种东西……可不是随便就能买得到的鸡蛋啊。”杰克长舒了口气，口吻无奈的说道。

    ※

    克鲁茨醒了。

    醒了后，喃喃自语的望着四周。

    “我……这是……在哪……”

    看着与意识消失前截然不同的画面，克鲁茨本能的警觉着，却因为剧痛到裂开的头部而使不上力。

    “喔，克鲁茨前辈，你醒了啊？”

    身边一个少女的声音传来。将视线移到声音传来的方向，克鲁茨看见不止艾丝蒂尔，还有若干熟悉的身影围在自己的身边。

    看着好像还没搞明白状况的克鲁茨，围在窗边的伙伴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发现他的始末，简要的告诉了他。

    “是吗……”克鲁茨明白了状况，放心的点了点头，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了下来。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不过现在还是放轻松一点的好。”

    绿头发的陌生青年摁着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乱动。虽然感受不到恶意，但克鲁茨还是礼貌的多问了一句。

    “不好意思，你是……”

    “凯文·格拉汉姆，是教会的巡游神父。”凯文笑着回答道。

    刚刚在楼下跟凯文探讨辉之环的藏身之所，知道克鲁茨醒了后，杰克也跟着过来，等到克鲁茨恢复意识后，就开始挖掘情报。

    虽然这么做，可能有点不人道，但现在近在咫尺，能够接近约修亚的机会也许只有这一次，杰克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所以，杰克只好委屈一下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克鲁茨。

    在别人看来，现在杰克的表情也许是一种令人讨厌的、虚伪的市侩的笑脸，但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做，场面活。毕竟当时政变，克鲁茨和其他的几位正游击士，对杰克的抽卡破局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这也是代替大家在挖掘情报。

    “老哥，能不能把你为什么会晕倒的事情告诉我们呢？”杰克露出市侩的微笑，如此问道。

    “嗯，无妨。”克鲁茨虚弱的点点头，开始努力的回忆着。

    过了很久，很长时间的沉默，长到杰克想撬开他的嘴。

    “不行，完全想不起来了。”长时间的思考后，克鲁茨终于放弃回忆。

    不单单是还没完全消失的疼痛，每当一回想，这股钻心的剧痛都会加剧。除了疼痛加剧，对先前发生的事别说有记忆，而是根本没有印象。

    伙伴们面面向觎。

    “果然……看来记忆，像是被那个教授给封印了啊。”奥利维尔如此说道。

    杰克颔首。

    抱着手臂，表情像老练的射手，看见红心如预料之内被贯穿一样的自然，毫无波动。

    “（那股气息果然是……）”

    “你在想什么？”奥利维尔看着杰克毫无波动的正经脸。

    “……”杰克看了一眼奥利维尔。

    “我是说，你在想什么？”以为杰克没听见，奥利维尔带着善意的笑容，又问了一次。

    在杰克的注意力之外，凯文展现了身为一个神职人员的技能，克鲁茨所受到的暗示已经被解开，昏迷前所经历的事情，又一点点的浮现在脑海中。

    “没什么，跟你想的一样。”

    杰克人畜无害的笑了笑，看着围在床边的伙伴们，故作无奈的耸耸肩，

    “那个被称作教授什么的人，还真是没办法小看他啊。”

    “…………同感。”

    奥利维尔也善意的笑着，但却在用一种相当锐利的眼神打量着杰克。

    “杰克，问你个问题好了。”

    “什么？”杰克看着奥利维尔。

    “你觉得四轮之塔从方位上看，存在着什么样的关系？”

    奥利维尔问了一个如此唐突的问题，不仅意外，而且让杰克稍稍起了疑心。

    “不知道啊。”杰克装疯卖傻的笑道。

    “是吗……”

    面对杰克的装疯卖傻，刚刚偷偷跑出来偷听他和凯文的对话的奥利维尔，像看着一个胡闹孩子，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有点失望，不过算了，毕竟你跟艾丝蒂尔一样是前途无限的年轻人，还需要多多历练行哦。”

    “借你吉言，amigo.”杰克笑着竖起大拇指。

    “不必，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找到那艘小船是从哪里飘来的。”奥利维尔抱着手臂，继续看着聚集在房间里询问克鲁茨的伙伴们。

    今天的夜很漫长。

    月色轻曼的瓦雷利亚湖是一片广袤的银色，湖面上星云和满天星海梦幻似的倒映着。

    没有什么意义的对话，让杰克的心情更添一份沉重。

    ※

    当时间倒转回凯文和杰克坐在一起之前。

    孤单静谧的餐厅里，杰克喝着与小菜同样索然无味的茶，仔细审视着那张被他塞进口袋里，带着体温被压皱了的照片。

    通讯设备吐出这张照片的时候，他虽然没有看清上面到底是什么，不过他有种冥冥之中的肯定，那一定是相当沉重的东西。

    当真正的看清了那张照片上的东西，那份已经有了答案的肯定，进化为了一种坚定不移的确信。

    “（约修亚……难道是要去炸掉这种东西？）”

    照片上虽然看不出来具体的大小，但上面那艘外形宏伟，犹如末世方舟一样的战舰，让杰克眼前浮现出了它出现在利贝尔时，人们惊慌失措，王国军抵抗无效的情景。

    另外，探子的钱也要多给一点了，这次的探子，手法专业，情报的价值让杰克在破费的同时又不得不觉得这笔钱是值得的。

    ※

    一杯茶下肚。

    “喂，神父，辉之环到底是什么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不过，就那头女神遣下的圣兽，守望的职责而言，也许辉之环……是一个出现在人类面前，人类必须要回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