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忍辱生
元宵过后,百里鸣准备回金陵,孟灵酒惦记秦桑和林司晴,或许还惦记着某人,脚底又开始蠢蠢欲动。孟灵酒拎着好酒好菜来到云中剑的木屋,未等她说话云中剑径直说道:“酒丫头又想打什么歪主意?”
“哎呀云叔,在您眼里我难道就是这样的人吗?”
“你就是这样的人。”云中剑豪不客气的揭穿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的就是你。”
“云叔,”孟灵酒抱着云中剑的胳膊撒起娇来,“酒儿想求您一件事。”
“看吧,不打自招了。”
“您先听我把话说完嘛。”
“说吧。”云中剑接过酒菜,自顾吃喝起来。
孟灵酒转转眼珠开始忽悠:“是这样的,二月初二是秦姐姐的生日,我回家之前答应过她会去给她庆祝生日,可是娘肯定不会同意让我单独出门,所以我想请您去跟娘说,你要去给一位江湖朋友祝寿,并且带我一起去见见大世面,怎么样?”
云中剑一听放下筷子,看着孟灵酒:“好哇酒丫头,出去几个月,别的没学会,这撒谎的本事倒是见长啊,连你娘也敢忽悠?”
孟灵酒为难道:“我这不是没办法嘛,您不是常说君子一诺,重如泰山。我都已经答应秦姐姐了,要是没有兑现承诺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哪。”
云中剑思虑片刻,“真的只是给秦姑娘祝寿?没别的?”
“没有没有,”孟灵酒慌忙摆手,“绝对只是给秦姐姐祝寿,没有别的事。”云中剑犹疑不决,孟灵酒继续撒娇:“云叔,好不好嘛,最多一个月我一定回来。眼下正是年关,您本来也要出去跟你的朋友们走动走动的嘛。”
云中剑被她摇得头晕,只得答应:“好好好,不过最多一个月,一个月后你要是没回来,我就跟你娘说你去了金陵,会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承担。”
孟灵酒欣喜地头如捣蒜:“一定一定,保证不连累您。”
如此,打着与云中剑外出的幌子,孟灵酒与百里鸣一道回了金陵,依旧住在仙林院。歇了两日,孟灵酒心中挂念林司晴,想寻机进宫探望一二,想来想去只想到了刘玲珑,于是孟灵酒来到了世子府。刘义敏与徐长卿正在亭中对饮,见刘玲珑匆匆向外走去,问:“玲珑,你去哪儿?”
“灵酒来找我玩了。”刘玲珑回了一句向府门前走去。她果真来金陵了,刘义敏心中升起一阵愉悦。
“玲珑郡主何时与那名江湖女子变得如此亲近?”徐长卿言语中透着一丝鄙夷,刘义敏没有说话。徐长卿又道:“对了义敏,你的生辰就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
“府中什么都不缺,你不必太过费心。”刘义敏神色淡淡。
徐长卿笑道:“你素来没有特别喜爱的物件,看来我真得好好花一番心思才行。”
“随你。”刘义敏的心思还停留在孟灵酒身上,她找玲珑所为何事?
刘玲珑见到孟灵酒,道:“前两天我刚去过仙林院,秦姑娘说你没来金陵,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走,出去玩。”
“等等,”孟灵酒拉住刘玲珑,“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帮忙?帮什么忙?”
“我想请你带我进宫。”
“进宫做什么?”
“自从如玉姐姐进了宫,我就没再见过她,我想进宫去看看她过得怎么样,行不行?”孟灵酒问。
刘玲珑明了,爽快地答应:“原来你是想看她呀,没问题,走吧。”
孟灵酒跟着刘玲珑进了宫,一路来到云烟阁,宫人禀告说林司晴去了御花园,于是俩人又来到御花园,一见到林司晴,孟灵酒立即兴奋地跑了过去,“如玉姐姐。”
林司晴听声回过头,惊道:“灵酒,你怎么进宫来了?”
“玲珑见过昭仪娘娘。”刘玲珑向其行礼。
“郡主请起。”看见刘玲珑,林司睛明白孟灵酒是她带进来的。
“玲珑,你去别处转转吧,我想跟如玉姐姐单独说说话。”孟灵酒道。
“好吧,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不要跟别人说起我哟。”孟灵酒叮嘱道。
“你也太抬举自己了吧,宫里谁认识你呀。”刘玲珑打趣一声后走开了。
“你怎么进宫来了?”林司晴拉起孟灵酒的手问。
“我担心你呀,”孟灵酒回道,“听秦姐姐说那个谢晦的女儿也在宫里,我担心你会吃亏,所以请玲珑带我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怎么样,她有没有为难你?”
“能不为难吗?”林司晴冷笑一声,“不过她越是为难我,我越求之不得。”
“为什么呀?”孟灵酒听不懂了。
“皇上如今对我圣宠不断,我正好借她的手挑起皇上对谢晦的杀心。”林司晴眼中闪着几分丝阴鸷。
孟灵酒听得似懂非懂,“你有把握吗?千万不要将自己置入险境。”
“我自有分寸。”
“娘娘,那个玉昭仪仗着皇上对她的宠爱,竟然纵容手下宫人对娘娘不敬。”绿衣搀着谢文姬,一步一摇向着御花园走来。
“如何不敬?”谢文姬问。
绿衣道:“云烟阁的宫人对咱们长春宫的人十分无礼傲慢,还说过不了多久他们主子就能与您平起平坐了,奴婢听着都来气。”
“平起平坐是吗?!”谢文姬微微眯了眯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娘娘您看,玉昭仪在那儿呢。”
谢文姬顺着绿衣的手望去,果然见林司晴在不远处,与什么人相谈正欢,“那个黄衣女子是何人?瞧着怎么有些眼生?”
绿衣细观片刻,摇摇头:“奴婢也没见过。”
“走,过去瞧瞧。”
此时,林司晴正与孟灵酒聊着什么,兰心注意到谢文姬正向她们走来,使使眼色示意林司晴,林司晴转过头,谢文姬已来到跟前,“参见贵妃娘娘。”林司晴拉着孟灵酒一道行礼,神情由刚才的温和瞬间变得格外冷漠。
贵妃娘娘?她就是谢晦之女谢文姬吗?孟灵酒抬头细细打量着眼前人。谢文姬见林司晴一副目中无人的神情,心中十分恼火,脸上仍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妹妹今日真是好兴致,难得见妹妹出来走动,还以为御花园的景致入不了妹妹的眼呢。不知这位是?”谢文姬望着孟灵酒问道。
林司晴理也没理,拉起孟灵酒的手就要离开,一边还用绢帕在面前挥了挥,一脸嫌恶:“这园中的景致,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污浊,灵酒,我们走。”孟灵酒看着变化如此之大的林司晴,惊得无以复加。
“站住!”谢文姬大喝一声,身为贵妃,还从未有人敢对自己如此无礼。
林司晴停下脚步,一脸淡漠地偏转头,连正眼也没瞧谢文姬,“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谢文姬冷冷地命令道。
林司晴微笑着对孟灵酒道:“这御花园景致原本还算不错,可总有些叽叽喳喳的乌鸦吵个不停,惹人心烦,还是我那院子清静,我们走。”
话虽是对着孟灵酒所说,可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真真切切,谢文姬气得全身颤抖,指着林司晴道:“来人,给我掌嘴。”绿衣愣在原地,“还不去?”谢文姬吼道。
“是。”绿衣大步上前,一把抓住林司晴的肩膀,将其扳过身来,孟灵酒察觉危险靠近正要出手,却被林司晴挡住手脚,孟灵酒睁大双眼不解地看着她,此时绿衣一个巴掌用力挥来,林司晴唇角微勾,直视着绿衣,一动也不动生生挨了下来,‘啪’得一声,在寂静的御花园中显得十分清脆响亮,林司晴白皙的脸上很快浮现出清晰地指印,只见她依旧用力按住孟灵酒蠢蠢欲动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文姬:“贵妃娘娘满意了吗?”
谢文姬看着她幽幽地眸光,忽然有种脊背发凉之感,这一定是错觉,谢文姬很快否定心中所想,理智渐被怒火湮没,跨步上前,‘啪’,又是一掌下去,林司晴的嘴角溢出血丝,只是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明显。孟灵酒在一旁急得直跳脚,无奈两手被林司晴钳制,只能干瞪眼。
“贵妃娘娘满意了吗?”
谢文姬被林司晴盯得心里发毛,斥了一句:“今日姑且饶了你,若再敢对本宫不敬,本宫绝不轻饶。”说完带着绿衣转身离去。
谢文姬走了之后,林司晴才放开孟灵酒的手,“如玉姐姐,你是怎么了?她那样欺负你你为什么不还手?”孟灵酒质问道。
林司晴平静地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不见血又怎么能勾起陛下的怜悯之心呢!”
孟灵酒看着她这副模样,十分心疼,“姐姐,其实你不必如此,百里说早晚有一天皇上会收拾谢晦,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林司晴偏头望着孟灵酒,“如今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父亲死不瞑目的容貌,我一定要用谢晦的头颅来祭奠父亲的在天之灵。”
“林伯父会愿意看到你这样吗?”听孟灵酒此话,林司晴陷入沉思。
“灵酒,聊完了吗?该回去了哦。”不远处传来刘玲珑的声音。
林司晴回过神,道:“灵酒,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不必担心。对了,秦姑娘的身体怎么样了?”
孟灵酒回道:“入冬之后,秦姐姐腹痛次数愈加频繁了。”
“我总觉得秦姑娘的身上也背负着一段不愉快的往事。”想起以前在仙林院的时候,秦桑不时流露出的悲伤和落寞,林司晴感同身受,“代我向秦姑娘问好。”
“嗯。”孟灵酒点点头。
“灵酒,我们走吧。”刘玲珑来到跟前,见林司晴的脸又红又肿,问道:“昭仪娘娘,你的脸怎么了?”
林司晴捂着脸道:“刚才不小心被虫咬了,多谢郡主关心。”
“这怎么会是虫”
“哎呀,就是虫咬了,我们快走吧。”孟灵酒见刘玲珑还要问赶紧打断她,推着她向外走,边走边回头:“如玉姐姐,你要好好保重,我下次再来看你。”林司晴微微点头,目送二人离去。
“这么晚才回来,去了哪里?”刘玲珑刚回府,刘义敏就来盘问她。
“诶,奇怪了,你平日从不过问此事,今日为何突然寻问?”刘玲珑反问道。
玲珑素来反应迟钝,想不到今日竟一反常态,反应如此迅敏,刘义敏心忖,其实他真正想知道的是孟灵酒主动来找刘玲珑所为何事。
“还能有什么,自然是关心你是否又出去闯祸了。”刘义敏激将道。
“我才没有闯祸,”刘玲珑果然上当了,“我不过是陪灵酒去了趟皇宫而已。”
“去皇宫做什么?”刘义敏问。
“她说想看看她的如玉姐姐过得好不好,我就带她去了,不信你去问灵酒。”听了刘玲珑的话,刘义敏心下明了,不再言语。
云烟阁,“小姐,奴婢给您上药吧。”兰心心疼地看着林司晴红肿的脸道。
“皇上还没看到怎能上药?”林司晴淡淡一语,“取琴来。”
“是。”兰心知道劝说无用,只得乖乖搬来古琴。
这个时辰,皇上也该来了吧,林司晴看看天色,走到古琴边轻轻拨弄琴弦。琴声悠扬,回荡在夜色中格外沁人心脾。文帝轻声走到林司晴身后,林司晴双眼微微一睨,装作毫无察觉,琴声由平缓逐渐变得急促,跌宕起伏,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一曲终了,文帝听得心潮澎湃,回味无穷,“爱妃有心事吗?”
林司晴收住琴弦,起身行礼,“皇上。”
“爱妃你的脸”文帝被林司晴红肿得脸吓了一跳。
“许是花粉过敏,皇上不必挂心。”林司晴边说边抚上自己的脸,“嘶...”
文帝一把移开她的手,仔细看了看,“掌印如此清晰还说花粉过敏,到底怎么回事?”天子一怒,宫人胆寒。
林司晴没有说话,兰心道:“回皇上,今日娘娘在御花园散心,偶遇贵妃娘娘,不知怎么的,贵妃娘娘竟无端打了娘娘两巴掌,所以娘娘的脸才”
“你们都是死人吗?”文帝怒斥,“自家主子被欺凌成这副模样,你们当奴才的倒一个个好得不得了。来呀,拖出去”
“皇上,”林司晴道,“如玉刚刚进宫,许多宫规礼仪还不甚熟悉,许是哪里冲撞了贵妃姐姐,贵妃姐姐教导如玉也是应该的。”几句话说得既不做作也不委屈,完全一副自己做错了事的神情。
“福六,快宣太医。”
“是。”文帝吩咐一声后又心疼地轻抚林司晴的脸,“琴由心生,爱妃一定是受了委屈,刚才的琴声才会如此激昂。谢氏心胸狭隘,争风善妒,竟敢对朕的爱妃下此狠手,朕非得好好斥责她一顿不可。”
斥责?林司晴心里冷哼一声,屈辱至此,竟然只换得斥责二字,看来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太轻,还不足以引燃燎原之火,既如此,来日方长,谢文姬,我们走着瞧!
“百里,你说如玉姐姐为了报仇,将自己逼至如此地步,值得吗?”孟灵酒与百里鸣头顶着头,躺在屋顶上,俩人手中各捧着一个葫芦。
“人生在世,各有各的活法,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按照你的想法生活,否则世界岂非太过无趣。”百里鸣闭着眼睛悠悠而语。
“我只是觉得她活得太辛苦,如果我是她,一定做不到如此忍辱负重。”孟灵酒感慨道。
“漫漫人生,有目标的活着,总好过虚度光阴,你说是不是?”
“也许吧,”孟灵酒不确定地应道,“那你的目标又是什么?”
“我的目标?”百里鸣喃喃地重复一句,须臾放大声量道:“我的目标太大,大到天地难容,所以这辈子是无法实现了。”孟灵酒隐隐探知百里鸣所说的目标为何,只是他不明说,自己也懒得问。
“来,敬林姑娘。”百里鸣举起葫芦。
孟灵酒也随之举起,“敬如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