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总之在汪川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已经苏醒时，他觉得应该已经过去很久了。

    回想起刚才成面力“悸”的爆发，其威力恐怕不亚于他焚灭基因锁那一次的“怒”。虽然表现形式不同，但对汪川的负担是一样重的。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记得自己莫名其妙地与晨宇阳在一起……然后，就是一片冰寒席卷，将她整个冰封在寒冷中……

    汪川睁开眼，其中的惊惧、不安与疯狂还未完全散去，他四处打量，才发现自己坐在一间空旷的教室中。

    （又是教室么？）

    虽然不是自己中学时的那个教室，但汪川仍然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他们这几个人对于学生时代的留恋与羁绊实在太深，但凡涉及到幻象、隐喻、心灵具现的时候，总是会牵扯到教室、同学、操场这类物质或者意识形态……

    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汪川下意识地抬起右手去运行光脑，想要获得更多的信息。

    然而就在这时，教室外面却传来砰的一声闷响，然后是一个女子的痛呼声。

    （……！）

    根本没有考虑太多，汪川的瞳孔骤然收缩，一抹怒火正在他眼中燃烧，他立刻冲出教室，向着声音传来的走廊尽头奔去。

    转眼间，走廊处的景象便呈现在眼前。晨宇阳的身子倒在墙角处，头已经歪向一侧，额角流下一缕鲜血。已经开启了光脑的汪川瞬间判断出她目前的状态，颅骨骨折，脑组织损伤未知，但显然已经失去意识，虽然还有生命迹象，但已经处于极度危险的状态。

    在晨宇阳对面，几个穿着明显不良的女生抱着双臂在一旁看着，其中一个长发女生正骂骂咧咧地走到她跟前，想要伸手到她鼻前看看她死没死。

    “妈的这贱人也太脆了，出了人命可就倒了血霉了……”

    汪川的脑中来不及想太多，甚至没有什么想要复仇之类的想法，只是身体中瞬间有什么东西解开一般，眼前的一切骤然缓慢下来，只是所有的景物上，都蒙了一层血红。

    “嘭——”

    人体与人体碰撞的闷响，这一刻似乎比金铁交加的声音更加响亮！几个站在走廊中央的女生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觉得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撞飞，在一个刹那间就撞在了走廊一边的墙壁上——啪的一声，就像一块厚重的毯子被甩在墙壁上的声音，大量的血浆抹在整个墙壁上……那种与无法撼动的坚硬骤然相撞的感觉，任何活着的人恐怕都无法描述其间万一的滋味。

    走到晨宇阳面前那个女生闻声回头时，第一眼只是看到了自己的几个同伴的身体，以一种诡异扭曲的姿态从墙壁旁滑落，一泼一泼的血痕印在墙壁上，随着她们身体的滑落而抹成更加诡异的血图。

    第二眼，她只看见了一个似乎红色的影子，然后就是一阵飞一样的感觉，最后……什么都没有了。

    汪川抱着晨宇阳的身体，来不及想太多，从空间袋内一股脑拿出了各种各样的伤药，最后还加上了一枚吊命用的丹参丸。这东西虽然不需要花费昂贵的支线剧情，但也必须用奖励点才能兑换，并没有生产线，其作用就是维持因外伤而陷入濒死状态的人十五分钟绝对安全的存活，为大型的救援准备工作争取时间。

    本来也这一枚而已，汪川的计划中，估计是要留给钟宁用的东西，毕竟现在的中洲队，也只有他一个可能出现受了极其严重的濒死外伤，还能坚持到使用这个药丸并且在十五分钟后拥有抢救可能的人了。

    没想到却用在了这里。

    在这个节骨眼上，汪川心中虽然仍然有自己目前所处状况的疑问，但却无暇细思，一门心思只放在了要救活晨宇阳这件事上。

    然而就在他刚刚把晨宇阳头部的出血止住时，整个世界轰然一震，一种来自灵魂的眩晕感袭来，未等汪川多做思考，他眼前的一切便陷入了黑暗中。只是一秒钟的时间，他的感官再度回归，然而令他感到费解又震惊的是……他有一种刚刚从梦里醒来的感觉！

    这是一件非常非常简陋的石室，汪川就躺在石室中央的一座石台上，然而在他坐起身后，面对着的景象变令他的大脑再度混乱起来。

    那是一面透明的玻璃，其后的各种精密智能机械臂、不知名的营养液与无数认不出材质的细软管道，无不彰显着一种科幻的恐怖气息——如同一个生化怪物的培育房，其风格与汪川所在的石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玻璃后面那个巨大的“培养箱”中，在众多管道和机械臂的环绕中被“供养”着的，竟然还是晨宇阳！

    （幻觉么……梦境么……还是……为什么都是她！）

    汪川当然还清楚的记得，晨宇阳压根还不知道轮回世界的事情，无论自己在恐怖片中到底经历了什么，真正的晨宇阳都不应该出现自己面前……然而这只是概率最大的说法！不是绝对的！在任何事都可能发生的轮回世界里，要说真正的晨宇阳不可能突然出现在汪川面前，汪川也不敢打这个保票。

    所以他不敢赌，不敢赌这是幻象，也不敢赌这是梦境，万一，万万一，万亿万一，就是真正的晨宇阳……那么他宁可放弃剩下的那九九九九九九……中的可能！

    （如果是幻境……如果是梦境……那么……）

    想到这，汪川下意识地再次抬起右手，想要摸到自己的右耳边。

    然而，就像之前的一切，仿佛上天就是在和他开玩笑，亦或是……上天也不敢然让他发现某些真相，所以“它”能利用的，仅仅只有这一点——对于关于晨宇阳的任何事！汪川不敢赌！

    所以在他右手还没有抬起来的时候，面前的玻璃突然间变得一片漆黑，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庞大的十六进制矩阵图像，数据单元几近上万。然后，在汪川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份厚厚的档案。一个猩红色的计时器在矩阵的右侧出现，上面的倒计时，是二十分钟！

    （混蛋……这是要玩电锯惊魂的节奏？）

    被打断的汪川，隐隐能猜出这一切的原因，但还是那句话——他不敢赌。即使在这一波又一波接踵而至的重大神秘变故中，他抽出一些微不足道地时间去思考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所得的结果也仅仅有一个——这可能是个幻象，但它的成因、幕后操纵者、目的以及可能对晨宇阳、对中洲队、对自己、对39号案件的剧情世界造成的影响则一概不知。

    面对如此多的未知，他更加不敢赌。不管三七二十一而选择掀桌子的人，绝不是所谓的“逆天改命”者，如果遇到任何不明白的情况都因为“恐惧”或者“警惕”而放大招，这样都能解决问题的话，人类还要“智慧”干什么？在突如其来的巨大阴谋中，任何能冷静思考的人都会先选择顺其自然，然后静观其变。绝不是立刻掀桌子。

    这就是大部分智者，也是……至少汪川现在以为的智者……最大的软肋！

    所以他没有选择立即发动成面力，尽管他现在不稳定的情绪，一定能够提高他成面力的威力，但能提高多少？能不能化解此次的危局？他不敢肯定。

    毕竟成面力强则强已，仍然是主神处的兑换品，其威力是可以“比较”的，不可能没有上限，也不可能随心所欲地解决任何问题。

    这些逻辑思路说起来冗长，事实上对于现在的汪川来说，这些思考都是本能而已，他几乎是在倒计时出现的三秒内，就立刻翻开了面前的卷宗。

    （这是……推理案件？关键就藏在那个十六进制矩阵的某个子式中么？）

    他下意识地抬起右手，却发现光脑已经不在了。

    这一瞬间，有一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这到底是不是幻境或者梦境？事实上他只需要花一分钟，就能从右耳边隐藏着的图腾中分辨出来……但这其中仍然有许多不确定因素，最直接的一点，图腾的作用原理，在一个人没有达到不见的情况下，事实上是毫无意义的。而他现在还没有达到不见，如果现在就用非常宝贵的时间去验证图腾的存在，会不会落入本就被安排好的陷阱中？会不会因为仓促而得到错误的，本就被误导扭曲的结论？

    这些想法仍然是一闪而逝，计时器上已经滑过了五秒。

    最终，他的右手果断地放下，然后开始快速翻阅面前的卷宗……

    未市，人民医院中，某间病房内。

    少女静静地躺在床上，过了会，她的睫毛突然颤动了两下，然后，她缓缓地睁开了，已经闭上不知多久的眼眸。

    （我这是……在哪？）

    她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好像……这里是医院吧？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为什么……会醒来？自己为什么会睡着？或者说……为什么会昏迷呢？

    少女试图回想自己之前的记忆……然而得到的却是一阵剧烈的头痛，然后是一阵空白。

    （算了……不想了……还有几天要开学了吧？）

    莫名其妙的，她竟然真的就不再纠结自己如何昏迷的问题。

    在这一天之内，得知少女苏醒的母亲也赶到了医院。

    “小宇，你终于醒了，还有几天就开学了，跟妈妈出院回家吧。”

    “嗯。”

    带着晨宇阳办理出院手续，很简单，拿到唯一一张简略的住院费收据后，母女二人也说说笑笑地坐上了出租车，然后回到了未市的家中。

    汪川一直在暗中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直到二人走后，他才重新返回医院的挂号缴费窗口，拿出手枪，非常自然地向着天花板鸣枪——“嘭”。

    巨大的声响令整个楼层瞬间响起了无数尖叫，然后当人们的目光落在依然保持着鸣枪姿势的汪川身上时，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病人们、家属们都疯狂地向周围四散逃去。汪川慢慢走到缴费窗口前，一拳将玻璃打碎，然后用枪指着藏在桌子下面瑟瑟发抖的工作人员，淡漠地说道：“给我查，晨宇阳，的一切住院记录。”

    离开人民医院，轻松避开警察的搜查后，汪川拿出他刚刚得到的各种票据——其实没有各种，只有唯一一张简单的住院收据而已。其他包括药费、诊断费、手术费，甚至主治医师等等的信息，都完全没有丝毫提及。

    （被直接抹去了吗……）

    他沉吟了一会，忽然开始拍着自己的衣服口袋，从上衣到裤子，直到在裤子的一个拉链口袋里，他找到了一张身份证。这就是他本人的身份证，然后他拿着这张身份证，随意找到了一家网吧。

    一个下午过后，天色已经擦黑，汪川才从网吧内走出，脸上挂着一种迷茫和明悟交杂的神色。

    （解决问题的方法已经知道了……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梦境……但在外面……我没有时间去验证……难道这才是目的？可是……）

    他看了看身后的夜空，看了看某个他熟悉的方向，良久，他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果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不论是谁的算计，终于被人抓到我的弱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