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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在路上

      驴车驶出城门,陈浊星舒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守门的士兵会对他们进行盘查,他戴上眼镜,将车帷拉开一条缝,他偷偷看着车外的一切,“你知道么?我也看过一些穿越情节的电影,那些从现代社会回到过去的人都无比的神气威风,他们深受那些未开化的人们崇拜,可我们为甚么会这么狼狈?无论做甚么都偷偷摸摸的,深怕被别人发现我们不属于这里。”陈浊星深深叹了一口气。

    “因为那只是电影,高于生活的玩意儿,我们这才是一场真实的经历,无论谁莫明其妙地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都会感到害怕,会选择躲避,不止是我们,那能力超群的宋照,也躲了近千年才进入人类社会。”

    考古专家舔了舔嘴唇,他道:“你知道么?我现在最想的事就是抽一支烟,看起来生活在明代也并不是什么幸事,走了这么久,路边连一个烟摊也没有。”高远声笑了一下,他不再理会陈浊星,靠在车壁上闭上了眼。

    “坐这车真是难受,”陈浊星不顾一切地坚持着谈话,“这车轮没有轮胎,也没有减震器。”这句埋怨明显体现出他已经忘了两天前还在雪地里挣扎前行,这句话说完之后他差点咬住了自己的舌头,因为车轮正辗过路上的一个土堆,他看了看高远声,高远声似乎已经睡着了,他摘下眼镜,把自己陷入那种朦胧飘渺的感觉,他学着高远声的样子把头靠在车壁上,路上的每一丝颠簸都通过没有减震器和轮胎的车轮传到了他的脑壳上,“真让人受不了。”他又嘟囔了一句。

    中午在一个路边小摊上打尖,陈浊星一脸的苦相,他说道:“坐这车远比走路难受,手脚伸展不开,抖得我脑髓都快流出来了,两排牙就这样互相敲了一上午,要这样,别说在宋照死前找到他,在找到他之前我就死了……”高远声给他递了一个眼色,陈浊星完全没有看见,他没戴眼镜,又被驴车抖得头昏眼花,高远声的那个眼色就这样融化在了空气中,陈浊星接着道:“我现在看甚么都是一种不稳定的状态。”高远声在桌下踹了他一脚,低声道:“你别说你那些现代术语,你忘了咱们现在在哪儿了?”

    陈浊星叹了一口气,他拿起面前盘子里放着的一块炊饼,咬了一口:“这是啥玩意?又干又涩,里面又不夹点肉沫粉丝……,真怀念过去呀,不,真怀念未来呀……,你怎么老用脚踢我?”

    陈浊星在摇晃的车子里蜷缩着睡着了,高远声和那小车伕坐在车外,高远声已经和他混熟了,店主的这个小儿子名叫朱来恶,刚十三岁,他这名字很有特点,不过也很有来历:“我爹老实了一辈子,谁都欺负他,我出生之后,他说他不想儿子也和他一样窝囊,就给我起了这名儿。”朱来恶颇有些得意,“你知道么?朱姓是国姓,我爹说重新编《百家姓》,我家的姓就要排第一了。”能和当今皇族同姓,他感到很自豪。

    高远声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着话,朱来恶娴熟地挥着鞭子,嘴里吆喝着赶驴,这真是一段奇怪的经历,坐在身边的这个小孩真实年纪要比他大六百岁,他们正在遥远的过去赶往遥远的未来,“我们还能回去么?”高远声在心里想,他突然道:“你觉得我们俩象甚么人?”

    “你们俩看起来好怪,”朱来恶童言无忌,“我第一次看见你们这么一把年纪却不留胡须的人,头上也不戴头巾和帽子,你们是不是皇宫里的太监?”高远声苦着脸摇了摇头,这个答案出乎意料,他摸了摸下巴,几天没刮脸了,已经有些刺手,不过要想脱离传统太监形象还得等上好几天。

    天黑以前他们在一个小镇上找了个客栈,高远声要了一间上房,又帮着朱来恶卸了驴,上了料,然后拉着他回了房,桌上已经摆上了酒菜,他将朱来恶按进椅子,朱来恶有些手脚无措,他道:“我还是在外面吃,下人怎么能上桌呢……”

    “不,甚么下人上人,我有事跟你说。”高远声笑着给他斟了杯酒,陈浊星道:“你怎么让小孩儿喝酒?”这句话让朱来恶伤了自尊,他端起酒杯大大喝了一口,挑战似的看了陈浊星一眼,他惊奇地道:“你脸上戴的是甚么呀?”陈浊星又戴上了眼镜,这个还没有眼镜的时代让他伤透了心,他苦笑了一下。

    “咱们现在离cd还有多远?”高远声岔开话题,要向一个六百年前的人解释眼镜的光学作用很有些困难,朱来恶又使劲打量了陈浊星几眼,他才道:“cd远着呢,象这样走,还得走一个月。”高远声道:“我们想改改行程,不去蜀中了,去京师,那得走几天?”“京师?”朱来恶道,“京师路近,又好走,半个月就能到。”

    陈浊星瞪了高远声一眼,他知道高远声对人说去cd是为了掩人耳目,宋照在京师,他们最终会转去京师,“多此一举。”他在心里道。

    “那好,”高远声又给朱来恶斟上了杯酒,“咱们去京师,到了京师,我再给你十两银子。”朱来恶大喜,这一趟他赚得二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足够他家过上两年舒坦日子了。

    于是三人重新取道向京师,不一日到了彬州府,二人换了身衣冠,扮书生是不象的了,头上短毛也戴不了头巾,就戴了顶帽子打扮作员外模样,朱来恶扮作童仆,一行三人倒也似模似样,高远声劝朱来恶将驴车卖了,雇了艘小船,趁着河冰初融,一路沿河前行。

    “你看,”三人躺在船舱里,陈浊星趁朱来恶睡着了,他对高远声咬着耳朵道,他的声音透露出他有很深的顾虑,“京师这么大,要想在京师里找一个人,就象大海捞针,再说,就象找到宋照,谁能保证他就愿意帮咱们?我越想这事越不对头,怎么说宋照也不是咱们的同类,朱获真家世代相传,宋照可是个吃人的家伙。”

    “你不是不相信朱获真的话么?”高远声低声道,陈浊星苦笑了一下:“到了这地步,我还有甚么不相信的。”

    高远声翻了一个身,他将手枕在头下,耳边水声瑟瑟,船身随着水波微微飘荡起伏,他望着船舷木窗中透过的月光,月亮很圆很亮,六百年前和六百年后,对于月亮来说,只是一瞬间的交集,可对于他们呢?六百年流逝的光阴足够他们轮回很多次。

    “宋照会帮助我们的,我们一定能够回去。”高远声轻声说道。

    陈浊星道:“你为甚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们真的不属于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