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礼单
总之,原本清水仙人的打算落空了,好处就是他与张家的缘分愈加淡薄了。
周迅在他身边,几乎可以看到他内里璀璨的阳神。
他走的是千年前比较流行的路数,讲究凝练阴神,阳神,乃至于最后的阳神冲举,上升而仙,这里的仙就是天仙。
地仙层次的修行就是不断纯净身心,调整仙与天地人之间的关联,须知仙凡有别,彼此认知不同,散仙尚不明显,地仙时这种差别极其巨大,非要有一段时期的磨合才成。
这段事情,会一直持续进行,直到证就天仙大道。
清水仙人而今阳神璀璨,阳气逼人,身心清静如同琉璃,那阳神就是琉璃盏中遮掩不住的小太阳。
等到他了却在人间全部的缘分,身与心再无挂碍,就能彻底踏出最后一步,将最后的阴渣炼去,成就天仙纯阳之神。
地仙境界的阳神不纯,留有阴质,只好在人间长生,却不能上升天界。
当然,周迅所得太真所传地仙大道,与此处约定俗成的地仙又是另一回事。
两者可以兼修,周迅对外也就是表现出此世散仙的道行,走的是时下流行的内丹派路数,将来就是丹化婴儿,将元婴凝成实质,再转化纯阳之神。
不管走的是什么路数,判断是不是有天仙道行,只要看这人有没有炼尽身心之中阴渣,成就圆满纯阳之神。
哪怕是周迅的地仙大道,对应天仙境界,也还是要炼去身心之中无数阴渣,这一步省不了的。
“人间的散仙地仙,其实不算什么,也就跟山神土地一般,其实还是在人间打转。真正的仙道,自古以来都是从天仙开始。”
“那时还没有这许多划分,只有天仙才是真正的仙,才有资格称得上一声得道。”
清水仙人感叹道。
“我资质不足,福缘也不够,一身所学多半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也不知究竟走了多少弯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每进一步,都要反复考证,生怕走错了,走岔了。”
“这千年间,我于功法上走岔过四次。一次是亲身实践功法,一时走火,几乎将一身功力散尽。一次是浑身发冷,结出冰霜,功法错漏使我枯坐二十年,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还有一次,也是实验未验证的新功法,心火太盛,又突逢大变,我一心爱弟子与人斗法身亡,当即火气上涌,几乎毁掉我初成形的阳神……”
“最后一次出岔子时,已经是两百年前,我的道行也不算弱了,见识也较之前面三次更广博许多,是以出了差错,还能勉强补救,将只是半截身子表面玉石,后来炼成了黄芽丹,连吃了三年才化解此难。修行之难,以至于此。”
周迅也是默然。
他也知道这其中风险。
没有功法,就只好自创,仙道未出之际,多少先辈们就是这样拿着自己的性命一点点实验,趟过各种未知,靠着运气活下来,这才有了一篇篇传授给后人修行的法门诀要。
字字看来都是血,篇篇道书不寻常。
后人哪里知道前人开辟前路的艰难?
就拿《太真八景升仙剑经》,不就是八景道君拿自家性命铺出的一条直指帝君的坦途?
“道友辛苦了。”
清水自是微笑着道。
“乐在其中,其味如柑橘,我不为苦也。”
又交谈了一会儿,周迅与他道别,又回到书院中。
经过这一来一回许多事情,已是过了中午。
书院食堂供应的午餐大约已经没有了,这时再去,估计只能寻到一点剩饭剩菜。
好在周迅早已能够食气长生,能不眠不食,不在乎有没有错过饭点。
修道人能以全身气脉转换来判断外天地的时辰,误差极小,只因一天之中,每隔一个时辰,十二正经之中其中一条静脉就会有所感应,更易行气,这个规律是不会改变的。
周迅就能从自身十二正经中精气运行的状况计算时辰。
“按照时辰来算,才过午时三刻,还有些空闲,不如回去问问那对人到了何处。”
想着,周迅抄了小路去了学子宿舍,这里倒是一排排的小院子,彼此之间有假山和盆景间隔开来,是只有经过考核的正式学子才能入住的。
里面的家具用品一应俱全,都是书院提供,算不上奢华,但也是小富之家的格局,几百个这样的小院子,也能住上千人了。
这花销,就是拿金山银海填进去也够呛。
要不说鹿鸣书院是江南第一书院呢,光是这里就能看出一二。
别的书院哪有这么多人,还有十倍于正式学子的旁听生?
整个书院一万多人,这背后的家族,同年同窗,还有同乡,历代走出的校友,彼此盘错结节,在大夏官场上也是一霸,号称“鹿鸣清流”。
周迅所在的小院比之旁人的又好上几分,是单门独院,当然也是因为周迅前不久捞到了一个讲师的职务这才分配到的好地方。
门前有不少柳树,屋后还有竹林,院子里有假山,月季,葡萄架。
走进去,里面已经有两个人在等着了。
见到正主回来,这两个仆人打扮的人都是松了一口气,上前弯腰鞠躬。
“周公子,我等是巡盐御史林讳如海门下家仆,奉命给您送上回礼。”
周迅感到奇怪,面上倒是不显。
“可有礼单,书信?”
两个仆人对视一眼,恭敬地送上鎏金的礼单,蜜蜡封好的书信。
检查了一下,周迅拆开一阅,就收好书信,又去看礼单。
越看越觉得奇怪,这个时候送什么回礼呢?
这些年来周迅都是按时送节礼给林如海,林如海也照收不误,人情往来,回头也会送上一份回礼。
林如海后来任期满了,转去了盐政,做了巡盐御史。
这是个肥差,理论上可以大捞特捞,三年任期上起码能收到百万两雪花银。
然而这只是理论上,其实这也是个棘手的位子。
历代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五个里面,有三个后来被贬职,一个被抄家,还有一个暴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