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宝石和发夹 1
我和艾落蒂沿着长长的走廊一直向左走,长廊两侧每隔几步立着一个卫兵,我们从一个个庄严站立的卫兵面前经过,门卫官为我们拉开走廊尽头皇帝室的金色大门,然后,不等我们欣赏皇帝室的威严奢华,马上有侍从引导我们进入餐厅。
王子的私人餐厅超乎想象得巨大,比皇后室的餐厅更加大,风格也很不同,更刚硬,但一样典雅奢华。餐厅正中间是一张巨大的长方形餐桌,铺着洁白如雪的桌布,上面整齐排列着金色的烛台和漂亮的花篮,鲜花正开得艳。数十位身着笔挺制服的侍从排成两行站在长桌两边,一位上了年纪的主管正小声命令着侍从们做晚餐前最后的准备。大厅尽头的沙发上,候选妃们正三两一群在聊天。
埃拉看到我从沙发中站起来:“辛迪你怎么没有化妆?”其他人也一齐看向我,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
我笑道:“我不喜欢吃饭的时候把口红一起吃到肚子里。
埃拉凑近我耳边,大概怕我当众丢脸,小声问:“辛迪,你是不是没有珠宝首饰?我的借给你。”
艾落蒂听见,马上说:“好埃拉,多借一套给我好吗?”
埃拉一愣,头一次听见艾落蒂这么友好地和她讲话,她为难的不行:“进京时没想到会有今天,所以只带来两套……”,言下之意,她不想借给艾落蒂,毕竟和我的关系更亲厚些。
“我已经有珠宝了,”我拍拍头上的发夹,“你借给艾落蒂吧。”
埃拉扫了一眼我的发夹,象受了惊吓似的,半天才礼貌的吐出一句言不由衷的话:“挺漂亮的发夹。”然后令她的女仆回房间取了首饰来交给艾落蒂。
艾落蒂打开首饰匣子欣赏了半天,仍然拿给我劝我戴上:“这套首饰有好几件,我们俩分。其他人都戴,我们不戴会显得穷酸。”
几乎所有女孩都戴着漂亮的首饰,王尔德小姐尤其豪华。我摇头:“我真的不戴。你看艾瑞娜?海尔斯小姐不也没有戴吗?”
“她?”艾落蒂酸溜溜的说,“她不戴也可以。”
海尔斯小姐太美了!不需要宝石为她锦上添花。
其实不止海尔斯小姐,塞尚小姐也只戴了一对小小的银耳钉,并不是每个女孩的家庭都能承担得起昂贵的首饰,所以,即使我不戴也不会在人群中显得特殊。
经过首饰事件,埃拉和艾落蒂的关系迅速亲近起来,她们开始互相介绍家里的事。
这时,莱茵哈特总管走进来,女士们立刻站起身看向总管身后,王子没来。
总管道:“王子很快就到。女士们,在王子驾临前,有件事需要首先安排——诸位女士进餐时的座次。”
大家看着那张长桌子,桌子的两端一边是皇帝座,一边是皇后座,王子自然坐在皇帝座上,皇后座现在暂时要空置,桌子侧面的二十把椅子才是候选妃们的座位,于是座位距离皇帝座的远近就至关重要了,人人都想坐在王子的旁边。
总管这样安排:“今天先按照选美大赛中的最终名次排座位,名次最前的两位女士,丽塔?施特凡女士和屋大维亚?凯撒女士坐在王子左右手,其他女士依次就坐,以后每天晚餐,座位按照顺时针方向旋转,保证每位女士都有靠近殿下的机会。”
众人听后觉得不错,旋即羡慕妒忌的望着施特凡小姐和凯撒小姐。施特凡小姐面色如常,凯撒小姐则满脸喜色。
“让她们占了先机,哼!”艾落蒂忿忿不平的小声抱怨一句。
六点整,餐厅的大门准时拉开,奥古斯塔王子穿着一身军装大步走进来:“女士们,晚上好!”
女孩们已经按次序在餐桌边站好,提起裙角,齐齐向王子行礼:“殿下晚上好!”
王子轻轻笑了一下,他手掌上抬,让屈膝行礼的我们站起来:“不用这么正式,这只是一场家宴。”
女孩们附和着紧张的笑起来。
王子在座位上坐下:“请坐。”侍从们为女士们拉开椅子,众人陆续坐下。
一开始,大家都比较沉默,有些畏惧王子。莱茵哈特总管站在王子旁边,为他铺好餐巾。王子的手抬起,伸向银色面具。我听见坐在我一边的女孩发出嘶一声呼吸把头飞快垂下去。但王子只是扶了一下面具,并没有把面具摘下来,这个举动让女孩们松出一口气。王子向总管点了下头,总管一招手,菜肴流水一样由侍从鱼贯端上来。
“宝贝儿们,”王子亲昵的称呼候选妃们,引得大家一起看向他,他脸上带着非常温柔的微笑,“现在是享用美食的时间,诸位尽兴。”
女孩们愣了一下,然后凯撒小姐开始主动与王子攀谈,不过王子并没有因为和凯撒小姐坐得近就一直和她说话,他和每个人都聊了几句家常,即使坐的最远的温蒂?阿黛勒小姐也没有漏下。气氛活跃起来。不得不说,餐桌上的王子非常和蔼可亲,让人有如沐春风的舒适感觉。但他即使在非常亲切的时候,也让人无法忘记他是一位王子,他的一举一动时时刻刻左右着餐桌的气氛,这使得每一位有幸和他说话的女孩都觉得受宠若惊,并不能自如地展开话题。
我不多言,专心吃东西。侍从给我的盘子里盛了一些蔬菜,我几口就吃完了,然后又给我上了一碗番茄浓汤,我就着汤把还没有巴掌大的一小块面包吃掉,面前摆上一个新盘子,里面有一块一口就能吞下去的甜点,于是我知道我的晚餐已经接近尾声。我不由叹气,我还没吃饱呢!扭头看其他人,她们的第一道菜还没有吃完,那吃饭的样子,慢条斯理、细嚼慢咽,真叫淑女。
王子吃饭速度很快,他也吃完了,放下刀叉。女孩们见状立刻停下,也把刀叉放回去。“不,不必顾忌我,女士们请继续享用。”王子招手,总管立刻倒了一杯酒,王子边举杯慢慢喝着,边看着他的妃子们。
“殿下,我可以尝一点您的酒吗?”贝蒂?海华斯小姐柔媚道。
“当然可以,我的宝贝儿。我喜欢微醉的女人。”
这句话让海华斯小姐未饮先醉,眼波流转多情的望着王子。然后,许多女孩都要求成为某人“微醉的宝贝儿。”
我怀着悲壮的心情将最后一口蛋糕吃完,回头看了身后的侍从一眼,期待他能理解我,结果他只给我上了一杯酸果汁,没了。
“辛德瑞拉,我的宝贝儿,饭菜不合胃口吗?”
艾落蒂在桌子下面使劲戳了我一下。我抬起头,愣了一下,首先看向埃拉,她正面带害羞的扭头望着王子。王子呵的笑了,目光扫过埃拉和我,问:“那么,你们两个怎么区分?‘辛德瑞拉一号'或者‘二号’?”大家一起附和着笑。
埃拉马上活泼泼的答:“殿下可以叫我埃拉,叫她辛迪。”
王子向埃拉点头:“谢谢你告诉我。”然后转向我,“辛迪,我的宝贝儿,饭菜不合胃口吗?”
我感觉特别别扭,“我不是你的宝贝儿。”我才不要被肉麻的称为”宝贝儿”。
餐桌上突然静下来。总管狠狠瞪我一眼。施特凡小姐马上机灵又贴心的救场:“殿下,我能是您的宝贝儿吗?”
王子笑了,多情的看着施特凡小姐:“当然,我的宝贝儿。”他的视线慢慢扫过所有人,堂堂正正宣告:“你们每一位都是我想要呵护的漂亮宝贝儿,区别只在于最后谁会成为我攥在手心里绝不撒手的‘珍宝’。”
这句话仿佛点燃了一团火,如果之前女孩们对王子的态度多半还是礼节性的迎合,现在,她们已经含情脉脉的望着王子,而且充满斗志的攥起拳头。餐桌上弥漫着一种甜腻腻奇怪的味道。
王子再次问,几乎一字一顿:“李女士,饭菜不合胃口吗?”
我不能再让王子下不来台了,赶紧回答说:“饭菜很好,只是没吃饱。”
王子仰头朗声笑,勾了下食指,示意侍从再给我上一盘。
“李女士想吃什么?”侍从问。我指着桌上还没有人动过的半只小乳猪,我已经眼馋半天了。侍从麻利切了一小口盛在盘子里摆在我面前。味道超级鲜嫩肥美,真想带回家让双胞胎也尝尝,我一口吞掉,啊,再来一盘!
侍从的眼睛投向总管,总管没吭声,于是侍从再次无视我幽怨的目光。我只好向餐桌上的最高掌权者救助:“殿下,我可不可以再吃点?我饿了好几天了。”
王子皱眉,不满的看向总管:“你干嘛不让她吃饱呢?又不是吃不起。”
总管义正言辞的回答:“李女士的体重比其他女士都重,她需要节食保持身材。”说着,居高临下很正义的瞪视我一眼。
王子摇头,理所当然的说:“她长得比其他人高,又锻炼得一身肌肉,当然会比其他人重。”
高大、满身肌肉!已经有女孩子在咯咯偷笑了。
王子也笑,不过并不是嘲讽,指着乳猪命令侍从:“端给她。”然后很感兴趣的看着我吃肉。
我不去管他,难得有机会让我吃个饱,当然不客气啦,我甩开腮帮子使劲吃,说不定明天又得挨饿了。小猪以飞快的速度越变越小。
艾落蒂在桌子下面使劲戳我:“别吃啦别吃啦!太丢脸了!”
“我还没吃完呢。”我鼓着腮帮子不乐意的说,抬头一看,餐桌上所有人都停止进餐,全部眼神怪异的看着我。丽塔?施特凡小姐看看我,再看一眼只剩下骨架的小猪和盘子里流淌的肥厚油脂,突然一捂嘴巴,飞快站起来:“对不起!”冲出门去,大概找地方吐去了。我恋恋不舍的看着小猪,放下刀叉。
“接着吃吧,我喜欢胃口好的女人。”王子说。
其他女孩们听到王子的话,也开始试图多吃一些,让自己显得胃口很好。总管看着我的眼神已经快要喷火了,我正在把温泉宫的风气带坏。我埋头继续吃。艾落蒂在下面使劲拧我的大腿:“再吃!还吃!你会变成一头肥猪。”
王子忍不住笑道:“瞧这样子,真不知饿了多久了,象从来没吃过肉似的。”
我吃得正香,不经大脑的回了句:”以前确实没吃过猪肉,在阿莱根本买不到猪肉,全部供应军队了。”
“那你们平时吃什么?鸡肉、羊肉?”王子紧接着问。
“都没有。我们吃灰鼠肉。”
王子的脸色突然冷下来,眼睛扫过女孩们,质问:“你们还有谁吃过灰鼠?”大家被他冰冷的脸色吓到,惴惴不敢出声。“还有谁吃过?”王子提高声音又问,语气更冷。艾落蒂和艾瑞娜?海尔斯战战兢兢举手。
王子猛地站起来,把餐巾摔在餐桌上,转身大步走出餐厅。
餐厅里安静半天,贝蒂忽然爆发出来,气冲冲指着我:“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破坏别人的兴致?如果你以为这样能让你变得与众不同,让王子喜欢你,快别做白日梦了,王子对一只肥猪没兴趣。”
我没想要破坏王子的心情,他不高兴也不是因为听说有人吃灰鼠肉坏了他的胃口,他是因为知道了他的人民在吃肮脏的灰鼠,他身为皇室的尊严和成就感深受打击。我叹了口气,将剩下的几口猪肉慢慢吃完,不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