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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毒药 1

      王子突然出现在我房间里。“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他向可可摆了下手,可可连忙行礼退下。

    我呆呆望着他。他背着手站在房间正中间,头发湿漉漉,没有擦干,水珠顺着脸颊流下来,而他完全没有觉察,军装的领口松散的敞开,沾着水渍的衬衫露出来。我第一次见到他这么不修边幅的样子,每一次他出现,总是军装笔挺,扣子系得一丝不苟,庄严高雅,煌煌大气。

    “我刚刚参军的时候,是一名列兵,当然,在我心里,我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一名普通士兵,仍然象王子一样傲慢的我行我素,事实上,谁当了我的上级军官,会当真把我看成普通士兵呢?权势在军队里一样适用。

    但是,我所在连队的那名上尉是个例外,他看起来是个傻瓜,完全不懂得利用难得的机会讨好我。他把我丢在新兵队伍里,使出非常残酷的手段训练我,只要我达不到他的要求,他就会当众用最恶心的脏话耻笑我,甚至还会体罚,用军靴替我的屁股。打仗的时候,他也没有给我任何优待,让我抱着一条破枪和其他人一起冲锋送死,我如果比其他人动作慢一点,立刻就会挨上一枪托。这让我非常恨他。那时,我发誓,等我立下功勋成了他的上级,我一定要给他好看。

    就这样过去一年,我从战战兢兢的新兵变成了叼着烟卷、哪怕炸弹就在二十米外爆炸眼皮也不眨一下的老兵。我当上了下士,习惯于和手下几个小兵蹲在战壕里吹牛,讲黄色笑话,粗鲁的喝劣质酒,童年仿佛一下子过去了,我飞快长大。但是,日子仍然非常难过,上尉依旧在我犯错误时毫不留情的训斥我,惩罚我,嘲笑我,似乎我所做的所有事在他眼里永远看不惯,所以我非常拼命,就是想让他对我刮目相看。

    他没有等到那一天。在一场战役中,他被击中了,为了保护我。”王子的脸上浮现痛苦,让他线条秀美的脸型变得粗糙难看,“我一直以为他讨厌我,他总是不称呼我的名字,而是叫我‘那个没用胆小的少爷’,但是,他却为了救我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他停顿了很久,似乎在平息胸中的激动。他再次开口时,嗓音轻柔,仿佛怕一不小心惊扰了英灵:“在他牺牲后,我想起过去的许多事,是他给了我第一根烟,是他递给我他的旧军用水壶请我喝了人生第一口烈酒,是他在我第一次受伤时亲手给我包扎,每一次冲锋时,他总站在我前面……许多许多事,就像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只是用他的行动表达内心里的关注,象一位严肃的父亲。”

    “在他临终前,我问他为什么要保护我,他从来没把我当一名王子看待,我和其他士兵一样。他说:‘我有一个理想,建设一个富裕、强大、自由平等的国家,可我这辈子充其量只是一个小小的上尉,我做不到,但是,你可以。’刹那,我明白了他严苛对待我的苦心——只有流过血的手指,才能弹出世间的绝唱;只有经过地狱的磨砺,才能练就创造天堂的力量。”

    王子的脸发出珍珠般的光芒,神圣而庄严:“我有一个理想,建设一个富裕、强大、自由平等的国家!我始终在向我的理想奋斗,不惜一切,从不动摇!”

    我望着他,不能移开自己的视线,仿佛看着世上最华美的雕像。原来,他从未改变,仍然是我在列车上看到的那位英雄。

    他的目光转向我,静静望着,然后,一丝软弱爬上脸颊:“但是,当我遇见你,我动摇了。”

    “我喜欢与其他那些女孩们在一起,和她们一起的时候,我很轻松。面对你的时候,我总是紧张,非常紧张,甚至不能自控,因为贪看你在水中人鱼一样美妙的身姿,我连迎面砸过来的球都躲不开,这种迷恋,是一种病态,我讨厌这样。”他自嘲笑,有些凄凄惨惨,“我浪费了太多时间试图吸引你的注视,但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有更重要的事等待我去做,比我们两人都重要。”

    我的目光随着他的身影走,不需要他做任何特殊的事,他就已经吸引了我的眼睛。我望着他,感到失去一切抗拒:“如果、我象其他女孩一样、取悦你,能使你满足解脱吗?”这一刻,我的心里涌上一股决然,我想要把自己毫无保留的献给他!

    他摇头,自嘲在他的脸上放大:“恐怕我会更加迷恋你,甚至想要更多,渐渐远离我的理想。”他软弱的幽叹,“也许,我真的爱上了你。”

    然后,他猛的扭头,非常用力,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所以,我决定了,李女士,我不会立你为妃,不会娶你为妻,不会在神前向你发下一生的誓言,不再爱你,不再让你的形象、你动听的声音、你甜蜜的微笑、你闪耀的眼睛、甚至你温暖馨香的味道干扰我的意志。”他手按在胸口端正向我行了个骑士礼,“再见,李女士。”转身离开,步履坚定。

    我飞快披上外衣跑出房门,冲向王子的房间。卫兵立刻拦下我:“女士止步。”我急忙说:“我想见王子,就一句话。”房门打开,莱因哈特走出来:“女士,这不是合适的时机,太晚了。”很严肃的拒绝掉,话里透露出一个讯息:王子不想见我。

    我在门前呆站了一会儿,“有纸和笔吗?”我问。莱因哈特的袖子总能随时随地满足要求。我快速写下一行字,交给莱因哈特,“请一定交给王子好吗?”我恳求说。莱因哈特点头,摸出一个信封,把字条塞进去封好,“晚安,女士。”

    “晚安。”我无限满足的笑,转身,再转回来,“嘿,莱因哈特,有一句话我要告诉你——你仍然是我的朋友!”莱因哈特猛然一呆。我已经轻快跑掉。

    信封里的那张纸上,我写道:“你仍然是我的英雄!”在他坚定的拒绝我后,我的心中却一片明朗。我爱他,更加爱他,奥古斯塔,我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