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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不想忘掉你

      安娜在密室里霍的站了起来!

    观测系统几乎是同时,在她的耳麦里发出了“滴、滴、滴”的,持续的报警提示音!

    这种提示,通常用于t-king的情绪产生巨大的波动,高度紧张时发出,声音的频次和攻击的强度成正比。

    因为从开始秘密观测起,李小军经常产生情绪的巨大波动,所以不胜其烦的安娜,干脆把这种提示音关到了最小。

    安娜显然不是因为这种低强度的报警而紧张,她一眼看出,老太太没有伤害小军的意思。

    她从屏幕里看到老太太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就在老太太抓住李小军的手的时候,安娜已经调出了一个辅助界面,她迅速打开人类面部比对系统,锁定了老太太的脸,进入了搜索比对模式。

    进度条显示,对迄今为止4号t-king受体看见过的、所有的人类的面部特征,全部比对完毕,大约需要1分30秒。

    当老太太跪倒的同时,比对结果的对话框由红色逐渐变为了绿色——这就意味着,从观测开始至今,在累积的天量数据记录中,这位老太太的面部特征纪录数据,至少出现过两次!

    安娜已经想起了老太太是谁!

    别墅里,老狼已经从楼梯上冲了下来,他顾不上看一眼那个价值30万的紫砂壶,直接冲了过来。

    和家里人的第一反应一样,老狼惊恐的以为,老太太急病发作:“妈,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妈,你可别吓我啊!”

    安迪也喊着:“姥姥、姥姥!”

    老太太头也不回,突然说话了:“牛牛他爸,你先别过来;牛牛,你也跪下!”

    安迪站在原地没有动,张大了嘴巴,老狼走到了跟前,和热点还有阿姨对视了一下,都是一样的茫然无措。

    小军用后背紧靠着门框,已经快哭了!

    他想,老狼呀老狼,你们这家人能不能正常一点啊?

    你们这是要干啥啊?

    老天,能不能让我遇上些正常的人?

    能不能让我遇上些正常的事?

    老太太又发话了:“我可找到你了,恩人呀……”

    老太太嚎啕大哭了起来!

    小军感到自己的大脑开始缺氧了,因为过度紧张,他马上就要昏厥过去了!

    其他人还在发愣!

    老太太厉声喝道:“牛牛!你不听姥姥的话吗?我叫你给恩人磕头,你还不跪下!?”

    安迪被姥姥吓住了,“咕咚”一下,真的给跪下了!

    这极度魔幻现实主义的场面,让小军再也坚持不住了,他感到自己两腿发软,意识马上就要消失了。

    就在小军即将倒下的时候,老太太哭喊着说道:“他就是那年夜里叫醒我,塞给我钱,救了我命的小伙子呀!”

    这一句话把小军的魂喊了回来。

    小军一下子想起来了,那年加班晚归,在路上看见的趴在路灯旁的老太太!

    这也太巧了吧?

    小军没休克过去,但是惊呆了!

    难道我这一辈子,都是在和老狼这家人打交道吗?

    安迪听到姥姥的话,将信将疑。

    不只是他,这情节切换的太快,剩下的人也都没反应过来。

    小军“通”的一声也跪下了,他已经先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当然,安娜应该是最先明白的)

    无论如何,怎么能让一个白发老人向自己下跪,情急之下,小军也跪下了。

    小军也紧紧的抓着住了老太太的手:“您是不是趴在路灯边睡觉的那位老奶奶呀?”

    此言一出,老狼、安迪、阿姨的脸色都变了!

    老狼先跪了下来,接着阿姨也跪了下来,热点不知所措,吓得也跪下了!

    安迪和老狼几乎同时“咚”、“咚”、“咚”的连给小军磕了三个响头!

    经过了刚才的高度紧张,小军现在反而平静了下来,他已经心如止水般的平静了。

    他放开了老太太的手,双手扶地,也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头顶着地面,说道:“奶奶,我一直很自责,那天回去我整晚都没睡,我应该把你扶起来,把你送回家,可是我不敢,我真的希望你没事,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

    说完,小军也哭了。

    他不是作秀,他说的都是实话。

    那个夜晚,小军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敢去扶老太太,他把身上的钱都留下了,希望能帮助老太太度过难关,当他疲惫的走回住处的时候,他一直还无法释怀,无法原谅自己的懦弱。

    他担心老太太会有什么意外,这样,他一辈子也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

    李小军,做出了感人的善举,可是他却长久的谴责自己,内疚自己做得还不够好。

    此刻,小军看着老奶奶的腿,不由得问道:“奶奶,您的腿……不是因为那天晚上吧……”

    安迪抢答道:“不是的,和那次没关系,是别的问题,真不是的!”

    老狼也说道:“小李,你别多想,真的不是!”

    大家跪着,流着泪,时而又笑着,都像孩子一样。

    安娜看着这部难得的人间喜剧,并没有像通常的观众一样大发感慨,或是感动的落泪。

    她沉思了片刻,转向了另一个屏幕。

    她把小军两次遇到老太太、小军在公司和老狼还有热点的误会、小军两次遇到安迪,老太太和老狼、安迪以及热点的关系,转化为了复杂的概率问题,建立了大量详尽的计算模型。

    安娜不是没有感情,只是她明白自己的理性必须要凌驾于感情之上!

    她没有时间去感动,去共鸣,她的任务就是要进行彻底的,全面的,不留死角的观测并进行分析!

    很快,所有的计算结果都出来了,每件事都是小概率事件,概率极其微小,近似于0。

    不用再进一步分析了,安娜知道,这样的结果意味着,每件事如果发生了,都极其反常,而当这些事全部发生了,而且都围绕着李小军发生,结论很清楚。

    这是一件反常的事。

    安娜呆了好一会儿,紧接着,她发出了查询人类公共数据库的请求,她要进行彻底的比对,分析历史上所有类似的事件。

    很快,请求被拒绝!理由是被判定为非法请求,于此同时,系统突然停止了,密室里一片黑暗!

    寂静中,安娜突然感到毛骨悚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越界了。

    她拿到的剧本,只有两个内容,一半的部分,需要她扮演是“t-king”计划资深的观测人员;另一半的部分,就是对“t-king”的秘密观测。

    刚才的查询请求,似乎不在这两个“内容”的范围之内……

    安娜被无尽的黑暗包围了,她突然在想,自己,是不是也在被观测呢……

    在安娜被困在黑暗中的时候,半山雅居的这栋别墅里,跪着的人们都站了起来,大家搀扶着老太太上了轮椅,阿姨拿来了毛巾,大家擦干净了泪痕。

    阿姨问老狼:“李先生,这些怎么办?”她指着楼梯下紫砂壶“粉身碎骨”的地方,老狼正在低头和老太太耳语,他头也不抬,说道:“阿姨,收拾收拾扔掉吧,可得收拾干净,别扎人脚了”。

    小军还是不肯换鞋,老狼对安迪说:“带他去我卧室”,又对小军说:“你跟安迪去我卧室,洗个澡,换身衣服,我那有新的,你自己挑,袜子也有。”

    安迪咧嘴笑了,说道:“爸,你的他都穿不了,我们身材相仿,我给他拿。”

    话毕没让小军脱鞋,硬把小军直接拉上了楼,小军此时心情舒畅,倒也不再推辞了。

    楼上装修非常奢华,只是小军从来没有见过。他拽了半天,才搬动了一把异常沉重的木椅,把自己的衣服叠放在上面,脱到袜子,他才发现,居然是两只不同颜色的!

    难怪老狼那么贴心,还专门讲了有新袜子!小军红着脸把袜子塞到了裤子口袋里,下定决心,就穿人家一双新袜子,衣服绝对不要。

    他洗浴完毕,用浴巾包裹了一下,走了出来,看见椅子上自己的衣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叠好的新衣服,衣服上摆着手机、十几元零钱,还有一把剪刀,小军知道,人家把自己的衣服连鞋、袜子一起收起来了。

    等他开始穿的时候,才发现,剪刀是用来剪吊牌的,全是新衣服。

    小军暗自想,老狼父子俩,真是细心。

    这一幕,安娜没有观测到,此时的她,蜷缩了起来,感觉自己似乎正在慢慢沉没,沉没到了无尽的黑暗当中。

    安娜觉得自己似乎在旋转,而且越来越快。她不知道自己会被送去那里。

    她心如止水,从有意识到现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剧本”一样东西,她只知道,一共有三个“剧本”,分别由她和另外两个人保管,她还知道,她不认识他们。

    但是,他们认识自己吗?

    安娜被自己脑中突然出现的想法吓了一跳!

    渐渐的,安娜觉得自己的意识快要消散了,她想努力留住什么,可是她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已经开始慢慢的流逝了。

    我不想忘掉……小军。

    这是安娜最后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