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总虽然远远在站在前边，但叶唤看的清清楚楚，她的脸色相当难看，不是难看，是特别难看，两片嘴唇也变成了令箭之类的东西。

    所有的人直挺挺站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想咳嗽一下的，也是一巴掌把自己的嘴捂个严实。

    只见那只修长的手，不经意间抖了一下，使了好大的劲儿，才打开电视机。

    画面是模特在走秀，再准确一点说，是内衣模特在走t型台。周围一堆记者，照片机咔咔的声音响不停，还有几个人，一看就是某公司的高层，里面有一个，叶唤分明认识她，就是那个晚上舞会与他跳舞的舞伴，尤总所称的允老板。

    “谁能告诉我，这是在干什么，哈？！各位大神！“

    会议室里，大气不敢出一下。

    “仔仔，你告诉我！”

    “应该是新品，发布会。“

    仔仔说的犹犹豫豫。

    “什么叫应该，是，还是，是？”

    “是。”

    仔仔被迫大声说，迷惑不解。

    “叶唤，你告诉大家，这个新品与，我们昨天通过的新款设计，有什么不同？”

    叶唤整个人已经僵在那里，瞪着眼，张着嘴，一动不动，汗水瞬间从他全身所有可能的地方往外涌，眼前一片模糊，耳朵里什么也存不下，似乎已经身首异处。

    “一模一样，样式，颜色，甚至连那个系列的名称都，一模一样。”

    尤总甚至要一字一顿，顿的咬牙切齿。她在电视机前踱来踱去，那高跟鞋的哒哒声，响的让人心惊肉跳。

    一堆人想要交头接耳，又怕给尤总那冷不丁抬起的眼睛给逮着。

    “好巧，好巧，哈！……千辛万苦，点灯熬油，否定，否定，再否定，推翻，推翻，再推翻，哈！……难道都是为人作嫁？！”

    有几个胆子大一点的，或者说心中有杂念的人，转过头来，瞄上了叶唤。一个，两个，三个……

    “难道，这就是给我的见面礼，开门红？！……“

    尤总的声音里已经出现了按捺不住的颤抖。

    “有人窃取了我们的设计方案！”

    球球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高声地喊了出来。

    “卑鄙，下流，揪出这个犊子！”

    “对，揪出来！“

    “揪出来！“

    “告他们侵权！”

    在球球的鼓励下，大伙儿你一句，我一句，很有力量。

    “肯定有内鬼。“

    丽丽补了一句。

    “安的什么心呢？”

    仔仔又添了一把柴火。

    “散了吧。“

    一个个慢慢地走到会议室门口，然后抓紧逃离。还是燕子推了推叶唤，给他使眼色。

    “散了，还不快走？！“

    这会儿的每一步都要比平时难过好多倍，两条腿简直就像长在了地止，要往上拨，要往前踢，一点点地挪。

    叶唤回到办公桌前，直直地站着，也顾不上别人都在怎么看他，又是怎么议论，包括他的助理，杨杨，这会儿似乎有意躲着叶唤，跑去别的桌上跟别人嚼舌头。

    叶唤的脑子里不断地一片一片地翻，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这两天所经过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设计方案离开他视线的几个地方，几个时间段。在会议室，在工厂，在杨杨的手里？这都有可能。但又能说明什么？盯的这么紧，反应这么快，想必是谋划已久啊。

    大家不会认为是叶唤抄袭了人家的设计吧？！

    想到这儿，叶唤就觉得脑袋上那个紧箍咒勒的更紧了，简直就是往骨头里扎。

    本来昨天晚上就没睡好，这么一折腾，叶唤快要到了崩溃的边沿，眼看腿快要撑不住身子，慌忙中手扶着椅子就坐到了地上。而那带轮的椅子，脚底下一抹油，从他手上溜了，叶唤倒在了地上。

    叶唤迷迷糊糊地听到办公室里一阵骚动，好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又是抬又是扶地将他挪到了沙发上。有人说要送他去医院，而他坚持说自己没事，一定不要去医院。有人摸了摸他，说应该是中暑了，没大事，要不请了跟前诊所的人上来看一下。

    后来医生来了，号了脉，量了血压，确认是极度疲劳，出汗过多，有点虚脱，补些糖水就好。叶唤感觉到胳膊上扎了针，输液管在眼前晃动，有人不时过来看看他，他能闻到那股特别的香。然后，他的上眼皮就粘上了下眼皮。

    醒来的时候，叶唤才确认自己是躺在尤总办公室的沙发上，已经是下午1点多了。尤总没有坐在自己的大办公桌后面，而是坐在叶唤对面，手里拿着那份设计方案，见叶唤醒来，她也舒了口气。

    “醒了，好些了吗，这两天辛苦了，昨天晚上是不是也没休息好？“

    尤总的态度与早上在会议室几乎是判若两人，这让叶唤更是浑身不是滋味。叶唤努力坐了起来。

    “尤总，我真是无法原谅自己，可这方案，始终没离开过咱们的视线啊……对不起尤总，对不起大伙儿，可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叶唤感觉到满肚子的酸楚在往上涌，填满了胸膛，顶到了脖子。

    “我们不能让风声公司得逞，绝对不能。“

    尤总紧盯着眼前的叶唤，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没有责备，只有期待。这到让叶唤平静了下来。叶唤从尤总手中接过他的设计方案，盯着定型的设订图样，足足有两分钟，然后拿过铅笔，在一张纸上迅速画出另一幅图案，交给尤总。

    “尤总，我们可以将原来的设计再艺术化一步，将百褶由横向改人纵向，由单色改为双色，同时在系数上略加调整……”

    叶唤现在做的，也算是前一个设计的升级版了。

    “风声公司刚刚开了发布会，就是要抢个先，产品批量生产，铺到市场，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们可以采取非常规手段，同时抛开传统的专卖店线下投放，直接启动网上从展示到预订到促销的组合策略，同步进行明星售点的vr试衣投放，抢占更多消费者的关注，刺激消费者的期待，当然……”

    叶唤的脑子里又形成了完整的一套行动方案，尤总坐到叶唤的旁边，对叶唤新的设计很是赞赏，更欣赏他如此快的反应速度，似乎早有防备。叶唤描述的每一步尤总都听的非常仔细。

    “我当然知道，走，去工厂！”

    尤总顾不了太多，拉着叶唤就往外走。叶唤开车，尤总开始打电话，与工厂确认每个环节的操作人员，要求都是手艺最好的，当然参加昨天晚上新品样品生产的人员一律不用，并且要求从配料、剪裁到最后成品出来，全程封闭；与合作伙伴确认对接人员，投放时间，地点，形式，渠道，推广的步骤；与vr供应商确认设备的采购与投放，相应的培训与售后持；与公司的法律顾问沟通，确认专利的申报事宜……如此，等等。

    尤总的安排井井有条，可谓密不透风。

    “我们的人如何安排，叶唤，你怎么想？”

    可以说，尤总把最棘手也最敏感的问题留给了叶唤。按叶唤的想法，最好让其他人都不参加，现在的手机多厉害啊，拍个照，眨眼的工夫，这个新品之上的新品就会传给对手。如果说，把大家都集中起来，统统收了手机，每个人都变成了怀疑对象，相互猜忌，就像现在，打击面太大，会引起激烈的反应。

    既然尤总问起，肯定还是想让本该参加的人参加，另外，叶唤想，尤总应该还有另一层用意在里面。

    窗外的风景快速向后退去，叶唤的脑子快速地运转。只是这女生各有千秋啊，十年的修炼，还是二十年的道行，叶唤无证可查，从来也不好打听。球球肯定没有问题，算是个老人了，之前这类偷鸡摸狗的事儿，闻所未闻。

    仔仔来了快一年，丽丽刚来不久，以叶唤的眼光，不像是那种吃里扒外的人，也不怎么像卧底。

    杨杨是叶唤的助理，来自原来的市场部，仔仔的手下。说起杨杨，叶唤现在真是后悔把方案整理的差事交给了杨杨，留下了口食，无论如何，她是最直接的接触者，而且接触的也最全。

    “设计开发相关人员集中起来，连夜分头跟踪新品投放的进展情况，同时可观察各人的反应。”

    叶唤给了尤总这样一个建议。尤总马上拿起电话，告诉球球，设计开发中心所有人员带着电脑，2小时以后到工厂会议室集合，不允许请假。

    到了工厂，按照尤总事先的交代，厂长带着一批精英人员早日准备就绪，只等拿出设计，在厂长的亲自带领下就开始忙上了。叶唤在几个裁剪高手间来回穿梭，寸步不离，紧盯着每一个细节，不时做出提醒，留意每个人的神色。

    叶唤与尤总两个人，更是你来我往，交替换位，配合默契，不时会有眼神的交流。

    虽然房间开着窗户，举架也不算矮，但叶唤能感觉到背上的衣服已经湿透，紧贴在身上，整个房间的气氛显得特别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