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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伤感

      杜若说的不错。须弥之虚确实积攒了许多法器。

    不单是法器,天材地宝,珍珠美玉更是堆积如山,数不胜数。有些是各界供奉的,有些是子虚闲暇无事自己炼制。还有一部分是路过不归路的人留下的。

    比如明觉现在披着的斗篷,就是玄不邪留下的法宝。那斗篷最主要的功用就是护住穿着之人的元神精魄。身着此衣,生机不灭。玄不邪穿着它,都成了一副骨头架子了,还活蹦乱跳的。

    但也有一些本命法宝,不归路是留不住的。比如风四季的还魂扇,紫阳的通天笔。

    这些法宝本身就是主人元神精魄的一部分。倘若留下,其主人失了精神,往往在红尘中迷失本性。比如祖容。

    宇清平带子虚走过了好几个世界。遇见过好几个和杜若长得很像的男子。那些男子,即便不是祖容的元神转世,也和祖容脱不开关系。那些男子,无一不是品行恶劣之人。

    以前的祖容就算杀孽深重,估计也不可能卑劣至斯,行那龌龊行径。可见他失了本命法宝昆仑珠,本性全无。

    如果昆仑珠还在子虚手中。因着灵魂深处的联系,他会很轻易的找到不归路,进入须弥之虚。须弥之虚是永恒之地,可以抑制一切。他只要进了须弥之虚,就不会再作恶。到时候拿回本命法宝。以凡人之躯,或潜心修行,或自由来去。都不受须弥之虚的限制。

    可惜,他如意算盘打得好。漏算了红衣那个痴情女。红衣拿了他的本命珠,入轮回去找他了。子虚为了护住红衣,少受些业火焚烧之苦。抽离了自己的一魄,化成衣衫给了红衣,因此遭受了天罚。之后更是常饮寂灭之水,把前情往事都忘了。

    如今虽然零星知道了一些以前的事,可昆仑珠已经在红衣化成的山魅,去往轮回六道投胎时烧毁了。祖容只怕就此永远迷失在万丈红尘。

    子虚一时想到这里,心中不免有几分沉重。

    虽说昆仑珠不是自己主动给红衣的,可毕竟是从自己手上丢失。早知会害祖容迷失红尘,当初就不该答应替他保存。

    杜若伸手,调皮的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当初为了摆脱人家,拿我做挡箭牌。现在反而放不下了?”

    子虚苦笑:“你知道不是那样的。”

    杜若笑道:“是人都会沾染因果。你既然生成人形,就不能免俗。何必非要把自己架的高高的,做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呢?顺其自然不好么?”

    子虚有几分倦怠的垂着眼皮:“我手里握着天道大律。关乎三界六道,万千生灵的命运。稍有不慎,生灵涂炭。如何敢去招惹因果是非?”

    杜若认真想了想:“也是。招惹了因果,就难免生出七情六欲。”但他随即望向子虚:“做了千万年无情无性的人,你不累吗?如果你只是单纯的律法,为什么要生成一个人的样子呢?所以,还是那句话,你既然生成人形,就不能免俗。就看你能不能秉一而断。

    你若一视同仁,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不就是因果吗?倘若在乎你,必然不会造下恶因,让你为难。倘若无视你的喜乐,胡作非为。你又何必为那样的人或者事物而伤心难过?”

    子虚掀起眼皮望着杜若:“我从来不知道你竟然这样善于花言巧语。”

    杜若连呼冤枉:“我把真心挖出来给你看,你要屈死我吗?”

    杜若这一番话,子虚要说听了不心动,那是假的。她很是认真的看着杜若:“你说的好听,如果那个造下业障,要受业火焚烧的人是你,你可还能轻松说出这样的话?”

    杜若一愣,没想到还牵扯到自己头上了。业火的厉害,他见识过不止一次。那火能烧毁本体,淬出元神深处的痕迹。其痛苦,就算他没有亲身经历过,也知道其厉害。

    子虚一笑,意思很明显:“看吧,你也只是说说而已。”

    杜若有些发急:“阿虚,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假如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笑着去轮回。不让你为难。”

    这下换成子虚心里‘咯噔’一下。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从没想到过,有一天杜若真的走了会怎样。一时间心里凉飕飕的,仿佛缺了一块似得。

    杜若和她同气连枝,就像一个人的两面。子虚心里想什么,他立刻就能察觉。当下很自然的伸臂圈住了她的肩膀:“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那一天。你有你的使命,我有我的使命。你生来是为了维护三界大律,我生来就是为了陪伴你。有你在一天,我怎么会舍得离开。”

    子虚低头想了很久,忽然笑了。

    杜若问道:“想通了?”

    子虚点头:“顺其自然吧。”

    “不好了。”狐三娘大呼小叫的跑出客栈,忽然想起自己一离开客栈就走不回去的事来。只能急得在客栈门口打转。

    不归路和这须弥之虚一样,长则无边无际,短则尺土寸地。杜若和子虚同根同源,除了没有子虚掌管法度的神通,别的本事俩人如出一辙。眨眼间已经缩地成寸。和子虚一起出现在客栈门前。问道:“怎么了?”

    子虚不善占卜未来,他就更不擅长了。所以,对于刚刚发生和将要发生的事,他一概不知。

    狐三娘忽然看见高大俊美的男子,搂着身材单薄的姑娘出现在自己眼前。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急忙避开眼睛,不让自己去看。转念一想:“妈呀,这不是杜若和子虚吗?他俩咋抱一起了?”

    狐三娘的八卦之火顿时熊熊燃烧起来,连先前着急的事都忘了。半眯着水汪汪的狐狸眼,一副要看不看,耐人寻味的狐狸样子。

    杜若这才察觉自己还抱着子虚的肩膀,若无其事的把手臂放下,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三娘这样失态?”他容貌清俊,此时少了以前那股憨傻之气,即便是和颜悦色的说话,也给人一种高贵疏离的压迫感。

    狐三娘好不容易定了神魂,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问的什么,顿时又转起圈来:“不得了了。四季那孩子不知道怎么了,身上一时冷,一时热,难受的满屋子打滚儿。阿虚,你快去看看吧。”

    子虚听了,忍不住诧异。因为还魂扇的原故,风四季就算恢复了以前的记忆,可他也没办法改变自己现在是个凡人小婴儿的现状。小孩子发个烧,着个凉实在再正常不过的。怎么狐三娘急成这样?

    三人来到后院儿。还没进屋,就听见玄清老道焦急的声音:“阿风,你怎么了啊?到底怎么了?”这老道,自从听说这小婴儿是自家老祖转世,那可真是加倍的呵护备至。此时听声音都快哭了。估计风四季是真的不好。

    子虚抬脚就进了屋子,只见地上一团冰蓝色的火影熊熊燃烧。但是,屋内却寒气逼人。

    火影中,一个小小的婴孩阖着双目,不是风四季还能是谁?

    只不过,风四季的状况十分不妙。浑身上下呈一片灰蓝色,嘴唇乌黑。任凭玄清老道怎么呼唤,眼皮都不动一下。

    子虚见状,面色一紧。几步走了过去。将手伸进燃烧的火焰中,食指和中指并拢,抵住风四季的胸口。将一股元气输入。霎时间,那冰蓝色的火焰一跳。直冲屋顶。连子虚也包裹在了里面。屋子里的气温顿时降到极寒。

    杜若的眉毛和头发上顿时结出一层冰花。狐三娘一下子显出原形,连蹦带跳的跑到了院子里。玄清老道直接被冻僵了。

    杜若伸手提起僵硬的玄清老道,紧跟着狐三娘跳出房门。

    只见那寒气凝结成白色的霜雾,顺着敞开的房门和窗户缝隙迅速的向外蔓延。所到之处,无不立时成冰。

    狐三娘忽然想起旁边屋子里的明觉小和尚,急道:“儿子,快出来。”

    明觉也察觉到不妙。他想要把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小鸡一起带出来,但显然来不及了。只能狠心胡乱抓了两只,抱在怀里就冲出了房间。

    身后的屋子在他还没有站稳的时候就迅速被冰霜封冻了。

    “快走。”杜若一手提着玄清,另一手一探,隔窗从厢房里抓出了那个留在客栈里说书的人间帝王,独孤幽。

    玄荆在前面,也察觉到了后院的异常,正要进去查看究竟。冷不防被一脚跨出来的杜若撞飞了出去。这才是现世报。以前他一时不顺心就把杜若拍飞出去,现在轮到自己飞了。

    玄荆没有玄衣护身,但他有翅膀。被杜若撞飞之后,在半空中翻个筋斗,哗啦一声展开了腋下双翼。

    他身在半空中看得清楚。寒意顺着客栈后院飞速的蔓延,眨眼间冰霜就将小小的客栈给冷冻了起来。而且还在向着四周蔓延。

    要是蔓延到芥山,可不得了。上到三十三天,下到三千大世界。无数生灵要遭殃。那他这个芥山大神可就好看了。

    当下双手掐诀,驱土石为墙,霎时间在客栈门前的小山丘前起了一道数丈高的高墙。

    但是,也只是抵挡了片刻寒气。那堵高墙都被冻上了。气温明显降低,芥山上的灵禽神兽察觉到危险的到来。纷纷惊飞奔走。乱成一团。

    玄荆大喝一声:“黑虎。”

    山坡上传来一声虎啸,瞬间将那些禽兽的嘶鸣镇压下去。

    玄荆再起咒诀,在芥山前接连竖起九道屏障才将将挡住那股寒意。双臂一张,拘来芥山上的参天古木,尽数填进那九道墙壁之间。张口吐出一道三味真火。

    九道墙壁之间顿时燃烧起汹汹烈火。将那墙体都烧红了。寒气这才被逼退。

    但是,没容他来得及喘息。一道赤色火焰忽然从客栈后院儿冲天而起。炙烈的热浪滚滚而来,被冰封的客栈上的霜色、冰花瞬间消融,变成了蒸腾的水雾。

    滚烫的雾团遇到土墙被阻挡住扩散的去路。沿着土墙向须弥之虚上空弥漫。玄荆急忙收了三味真火,调来芥山上的灵泉喷洒土墙降温。

    他这边,依仗芥山的优势还能勉力支撑。杜若那边就不容乐观。他驱动本体的树枝、根须在绒花树周围织起一道密不透风的厚实屏障。将严寒和酷暑全部阻挡在外。

    树木抵挡严寒相对损耗要小,但是,面对高温却不得不调动所有精力去抵抗。他本体又大,在高温的作用下,蒸发的水气形成浓厚的一团白雾,将他庞大的本体包围在其中。枝头的翠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脱水。眼见支撑不住。

    这时,一个拳头大小的黄皮葫芦从客栈后院儿飞出,悬停在了巨大的绒花树上。一股清冽的泉水从葫芦中喷洒而出,一下子将笼罩在绒花树周围的炙热水蒸气冲散。

    绒花树上干枯的叶子随着水流纷纷脱落,坠入那股清泉在树下汇集而成的细小溪流中。

    绒花树周围用枝干和根须织成的屏障,随着水流的经过渐渐舒展开来。杜若站在树下,仰头看着光秃秃的树枝,脸上露出无限的失落和忧伤。为他解困的是子虚,但是,因为被浇了寂灭之水,他的修为又要散去了。

    他转头望向狐三娘:“三娘,告诉阿虚。我会回来的。”

    狐三娘正在诧异,杜若这是要去哪里的时候。只见无数金色的光点从杜若身上溢出,飘飘洒洒,纷纷扬扬。仿佛秋日的午后,一场风卷起漫天金黄的菊瓣。

    杜若的身体渐渐透明起来,单薄的好像水面的倒影。不知谁投了一颗小石子,将那倒影打破,然后就此消散不见了。

    狐三娘下意识的抱住儿子,好像明觉也会这样消失在自己面前一般。一时间,巨大的绒花树下空气十分的压抑。只有寂灭之水淅淅沥沥的顺着光秃秃的枝头滴落的声音。

    那水滴滴在树冠的边缘,沿着绒花树树冠覆盖的地方,汇集成一条浅浅的溪流。溪流上飘满绒花树羽毛般,细碎又疏密有致的树叶,仿佛一条充满生机的绿色丝带。

    看着这条溪流,狐三娘忽然对杜若的伤感感同身受起来。从她来到这须弥之虚,这是第二次眼看着杜若在眼前散尽修为,重归混沌。在这之前,也不知这样的轮回重复了多少次。看杜若重聚化身后懵懂纯真的样子,不难知道他每一次回来都不亚于重生。如此往复,确实伤感。

    世人都说神仙好,哪知神仙也有许多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