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启推开厨房的门，径直走到洗手池边洗净双手，一言不发地开始揉面

    超现实的一幕出现了。

    他的双手竟然渐渐泛起白光，面团在那白光的搅动下也变得越来越是莹白如玉，最后更是悬浮在空中，任由一条条白色光带捆绑、扭曲、向内挤压又向外溢出。

    摊平的时候它仿佛遮蔽了厨房的整个上空，凝聚时刻它又像是不断旋转的地球仪，仅仅占到不足半米空间。

    “今天受委屈啦？”夏母擦了擦手走过来，目光停在他的发梢，怜惜道：“头发都乱成这样了，打架了是不是？”

    夏启做了个鬼脸。

    他在回家之前已经治愈了身上的伤痕，但母亲的眼神总是那么锐利，每一次她总能在他身上找到蛛丝马迹。

    母亲伸手抚向他的头顶，手掌也闪烁起微弱的光，恰到好处的抚平乱发，她转头喊道：“老夏，你倒是说两句话。”

    夏与没有说话，舞动锅铲，一下下翻动锅里的面条：“孩子他妈，外面很多人等着呢，看好你的面。”

    夏母啐了一口，转身从翻滚的汤桶里抓起一个个漏勺，手脚麻利地开始装盘，按铃，推进出菜口，“老夏，你得跟儿子谈谈，这事儿你不能总是当没看见。”

    夏与扭头，目光在儿子和面条间来回了几次，淡淡道：“饿了吧，先给你煮碗面？”

    夏启心底一片温暖。父亲信任他、支持他，很少过问他的事情，但下午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经验范畴，他需要父亲的建议。

    “我打人了。”他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不得不出手……我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夏与没有马上作答，而是继续翻炒了一会儿面条。

    然后才慢斯条理地说出一番话来。

    “在我看来，这世界上有三种人，羊、狼和牧羊犬。”

    “一种人只埋头做好自己，面对困境逆来顺受，即使被逼到绝境，也要先拷问自身哪里做错了，他们是羊。”

    “一种人依靠暴力掠夺为生，他们侵略、吃肉、然后扬长而去，它们是狼。”

    “还有一种人，他拥有比狼还要强大的力量，却用来保护羊群，他们是牧羊犬。”

    “当我们还住在集装箱里的时候，我是只羊，看起来每天都在努力搬箱子，其实早已对命运低头，浑浑噩噩地虚度人生。”

    勺子在空中顿住了刹那……突然，父亲用力踮起炒锅，炒面飞上半空，火焰从锅底呼啦啦冲上锅沿。

    “直到我看我的儿子靠自己努力考入实验小学——你没有甘于命运，而是成为了箱民中的凤凰。你不是羊！”

    炒面在火焰的环绕下，不断被垫上半空，甚至有少数在触碰到火焰后被点燃，发出耀眼的光。

    “我也不想你成为狼。践踏弱者不会让人变得强大，狼没有在自然进化中获得最后的胜利。”

    父亲把炒好的面装盘，推进出菜口，开始洗锅，沥水，然后再次把锅放上煤气炉。

    等到烧干水，他有条不紊的向锅里倒入早就调好的食用油，火焰越烧越旺，连锅底都开始泛红，但锅里的油面上却连个油花都没有溅起。

    “四个月前这条街只是五环边上最普通的一段小路。”父亲突然话锋一转，同时打开面馆大堂的监控面板。人山人海的画面夺目而来，排队领餐的队伍蜿蜒到店外，看不到尽头。

    “因为有人吃了你揉的面，现在它已经成为一条食街。”他单手在锅边磕开鸡蛋，哗啦，鸡蛋在触油的瞬间向四面八方摊开，并迅速变得金黄、灿烂，仿佛一轮金阳绽放，父亲用平淡却笃定的语气继续说了下去：“儿子！金鳞岂是池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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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轻尘捧着餐盘，吸允着面汤里的香气，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幸好这里人声鼎沸，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令人难堪的尴尬一刻。

    慌忙找到空位坐下，她用力咬了一下嘴唇，好羞愧。她可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天之骄女，怎么会因为闻到面汤的香气就饿成这样？

    可是，真的好想把它就这么囫囵吞了啊。

    拼了，反正样貌、身高和身材都已经重新塑形，这里还有人能看破我的身份不成？

    卫轻尘不假思索的做出了选择，甩开粉腮，掂起槽牙，呼噜噜噜噜，她风卷残云般把面条送进嘴里。

    陡然。她的胃里有了一点股暖意，就像火星落在稻草堆上。它融化了，也把她点燃了，整个身体都变得懒洋洋。

    她下意识运劲活动了一下筋骨，莫可名状的舒畅闪电般辐射全身，几个想要在本周突破的修炼障碍，竟然豁然开朗！

    但是更剧烈的饥饿感也汹涌而来，这次是来自于身体更深层的需要。

    我还要。

    但是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吃光了，只剩下小半碗面汤和几根碎面挂在碗壁上。

    我怎么会选择要一个小份呢？她深深地自责起来。

    然而就在那不停自我谴责和鄙夷的矛盾碰撞中，她毫不犹豫地端起汤碗，浑然不顾形象的把面汤喝了个底朝天，呼啦、呼啦啦——

    突然。

    咚的一声。

    一只巨大海碗落在她左手边的桌上。

    无比浓郁的面香扑鼻而来，仅仅是闻到都让人心旷神怡。

    她痴然举首。

    一个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布衣少年正在坐下。

    他的目光似乎停到了自己的脸上，被那目光盯住的地方更是有种被虫子爬到的异样。

    她恼起来，正想发作，那少年却露出个古怪的笑容，用手指了指他自己的嘴角——那正是他目光停留在自己脸上的同一位置。

    她摸那里一下，黏黏的……，是没吃干净的面条！

    天哪？我怎么会……？

    她有种被雷殛到的感觉！

    接着，她做了一件事后回想起来更加羞愧的事情——那根面条被她顺手推进了嘴里。

    啊啊啊！她被自己气疯了：我在干什么呀？！

    她狠狠瞪了那邻桌少年一眼，故作镇静地说道：“你盯着我看什么，我们认识吗？”

    那少年似笑非笑地收回目光，从容坐下。

    “初次见面。”

    他微笑着端起大海碗，作势要吃，又停下来问道：“你要不要再来一点？”

    当然要啦！卫轻尘心里千肯万肯，却只能下意识咬住了嘴唇。

    她的家教可不允许她与一名陌生男子共享食物。

    “这是消毒筷，还没用过。”少年抬起筷子头部，亮了亮，又指着大海碗：“面也没有动过。”

    我家里有的是天材地宝，我会缺这么一碗面吗？卫轻尘恨恨地想。

    然而结果令她非常沮丧。

    缺啊。这碗面里的某样东西她从来都没吃过！

    如果再吃一碗，那个导致她停滞了几个月的瓶颈说不定会迎刃而解！

    但要是再排一次长队……晚上的族会就肯定要迟到了。一想到爷爷严肃起来的样子，她狠狠蹙起眉头。

    就在她天人交战的时间，那少年竟然起身离开了。

    她凝聚鼻息，偷偷、运劲吸了口气。

    舒畅！

    直觉告诉她，那碗面的价值远远超过了她刚刚吃下去的这一碗。

    她想吃。

    夏启取了一套新的碗筷，回到座位。根据他的观察，那女孩子的眼睛已经在放绿光了。

    看来，他的推测是正确的。

    当父亲打开大堂的监控，他一眼就看到了她——鲜艳得像冰天雪地里的一朵红花！

    不是因为穿着、不是因为长相，是他在她身上看到了源力的凝聚。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其他人可以驱使源力。

    而当他看到她吃面的模样，他意识到她和他不同。他对源力收放自如，甚至可以调整到普通人可以吸收的程度揉进面里，她却做不到。

    即使如此，也让他产生出茫茫人海遇知音的兴奋。

    他用新拿的公筷夹起一大团面，桌面上的源气变得浓郁四溢，咕咚，女孩子的喉咙里响起极轻的吞咽声，但那瞒不过他的耳朵。

    她敏锐地意识到了，脸腾的一下变得通红。

    夏启觉得少女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却也不好笑出来，只能用力绷紧脸，做了个请的动作：“想吃的话自己夹啊，我请你。”

    说完自顾自先夹了些面到小碗里，呼噜噜地吃起来。

    少女死命咬住左下方的嘴唇，沉声道：“你……你能不能把剩下的面卖给我。我可以按面价的双倍付钱给你。”

    夏启不需要双倍的面钱，他笑了笑道：“这面是vip专供，很贵的哦！”

    “多少钱我都可以给双倍。”少女沉着回应，并从身上掏出个小荷包来。

    她看起来不差钱。

    夏启端过少女的面碗，用公筷夹起一小团面，放在碗里，用公勺淋上面汤，推回原位：“我这碗面真的很贵哦，不信你先尝尝，然后我再告诉你价钱。”

    卫轻尘很生气。

    她生气那个陌生男人不经过她的同意就拿走了她还没有吃完的面碗，还擅自向碗里夹东西。

    她更生气自己居然没有发作，居然只是眼睁睁看着，居然神不知鬼不觉配合地拿起筷子。

    她吃了一口。

    她忘记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