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点整。

    黄石购物中心，顶上餐厅，包厢。

    麦坤坐在首席翻看菜谱，夏启三人都站在墙边，隔着透明的墙壁，一脸新奇的眺望远方。

    从这里可以看到田野、看到河流、看到一望无垠塞外风光。那里不再是高楼林立，连甍接栋，那里绿草青青，树叶微黄。

    夏启举起手，遥遥抚摸着那个世界，心头充满向往。

    “老师，”他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踏上那片平原？”

    “吃完饭吧。”麦坤头也不抬的答道。

    “麦老师，现在聊呗。”陈唐站在另一个方向，他在眺望要塞的南方。在目力无法触及的边缘，有着一片农庄，那里是陈家世代居住的家园。

    赵含扶着墙，腿微微发抖，也在寻找着什么。

    “在找你家的武馆吗？”麦坤忽然说道。

    “是。”赵含的声音有些勉强，她的脸色发白，站在那里摇摇欲坠。

    “找到了吗？”

    赵含摇了摇头：“太……太小了。这里好高。”

    “那你有没有一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

    “好像是呢？”

    “那你有没有感觉在坠落？”

    “好像……好像是呢？”

    “那是因为你在飞翔！”

    “真的吗？”

    “真的。你难道没有听到耳畔的风声，它们在呼啸；你没有看到景象的变化吗，它们在飞逝；你是不是看到了地面，它们是如此令你感到安全！”

    “为什么我可以飞翔呢？还有还有，为什么看到地面会不在眩晕呢？”

    “不会晕是因为地面你很熟悉啊！至于你为什么会飞翔……”麦坤微笑，双瞳中突然绽放出如闪电般的寒芒：“傻女，每个人都会向下飞翔啊！”

    “啊啊啊——”赵含猛然惊醒，蹬蹬蹬向后倒退，噗通摔了个屁墩，羞得无地自容。

    她擦了把眼泪，爬起来就直接冲进了包厢里的洗手间。

    陈唐叫道：“麦老师，你太过分！”

    麦坤眉梢一挑，反问道：“找到你家了吗？”

    陈唐移开目光：“要你管。”

    “是不是感觉很遥远？”

    “要你管咯。”陈唐环顾左右：“站着这么高，什么都遥远啦。”

    “仿佛那不是真的？”

    ……

    “就像隔着什么？不，不是隔着什么，而是那边根本是一个异世界，比你昨晚做过的梦还要虚幻！”

    “才不是呢。”

    “其实你根本回不去那里。你都不是在那里长大。也几乎不认识生活在那座庄园里的人。你更不关心他们的好、他们的坏、他们的喜怒哀乐。”

    ……

    “你都不存在于那个世界，你都没有活在那个世界，你又何必念念不忘要去那个世界。”

    “才不是呢。那里是我的家！”

    “那里不是你的家，家是随时可以回去的地方。如果你只是想风风光光回去，那里就只是你的展馆。”

    “我只是想证明自己。”

    “你只是想着有一天回去对你妈说：你看我叼吗？对你爸说：颤抖吧蝼蚁！对你姐说，没有灵魂的傀儡啊，从现在起你不用再依靠那个男人，你可以靠我。”

    ……

    “陈语不需要靠你。”麦坤摇了摇头：“她现在很成功，只差些亲情来点缀一下。”

    “亲情才不是用来点缀的！”

    “是用来装逼的吗？”

    陈唐张大了嘴，喉咙里咯咯咯作响，好半天才猛然惊醒，也是倒退数步，才悚然叫道：“你催眠我？”

    他左顾右盼，又回到桌边，抓起茶杯，一口喝干：“我告诉你，我的内心毫无波动！”

    说完，他自斟自饮，又喝了一大杯。

    夏启有些不自在。如果麦坤同时还具备催眠能力的话，他会感到恐惧。

    说实在的，他很不喜欢这个本能反应。他希望能够轻易相信别人，他想做一个心大的人，因为那样很容易过得快乐。

    “小鬼，你好像很不信任大人，或者说任何人？”

    夏启答道：“信别人不如信自己。”

    “小鬼，如果你去了前线，你就再也不会说这句话。因为你必须把后背交给别人！”

    夏启冷静答道：“我会把后背交给陈唐。”

    “陈唐死了呢？”

    “交给赵含。”

    “赵含也死了呢？”

    “还有陈唐。”

    “陈唐又死了呢？”

    “那我也该死了。”

    麦坤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那你信任我吗？”

    这个问题与前面的问题相比，根本是耍无赖。但要解释为一次漂亮的突袭似乎也说得过去。

    只是吃下这记冷不丁的突袭，夏启有些消化不良，他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不认识你。”

    “那你需要多久才能认识我呢？”

    夏启又想了想：“我不知道。”看着对面镇定自若的口罩女，一个恶作剧的念头突然浮出脑海，他脱口而出道：“或许你摘下那个口罩，就认识了！”

    “好啊！”麦坤站起来，向夏启走来：“你听说沙迦吗？”

    夏启一凛。

    沙迦是传说人物，据说他一生下来就闭着眼睛，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天瞎。直到有一天，他所率领的小队被敌人团团围住，陷入死地。

    那一天，他睁开了眼睛。

    他所看到的一切都因此湮灭。不仅是正面的敌军，就连站在他侧面的同伴、和侧后方的同伴也在他眼角的余光中化为飞灰。

    麦坤走到与夏启面对面的位置，带着温度的兰麝馨香扑面而来：“沙迦拥有毁灭之眼，而我拥有吞噬之喉。一旦打开这块特制的口罩，它就会吞噬我看到的一切！”

    夏启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哈欠，他无法抑制的打了个喷嚏，麦坤咄咄逼人的气氛瞬间崩塌。

    夏启尴尬讪笑：“对不起，麦老师。我对香水过敏。”

    “哈哈哈哈。”麦坤大声笑起来，转身回到座位：“老师没有吞噬异能，骗你的。老师只是样子长得丑，没脸见人罢了。你们真的要看，我现在摘下来给你们看？”

    说完她真的作势去扯口罩。

    “不必了，我愿意信任老师。”赵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洗手间里出来，她跑到麦坤与夏启之间，拦了一下：“夏启同学，不看好不好？”

    她低下头，两只食指又绞在一起：“其实我们女生，戴上墨镜通常是为了掩饰没有睡好留下的黑眼圈，夏天装长裤而不穿短裙是因为腿上有伤疤……，麦老师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陈唐拍了她一把：“你啊，刚才都被吓哭了，现在却要出来做好人。”

    赵含莞尔一笑：“老师有老师的想法，刚才的课是给了我一个教训，但我也领会了一些道理呀。麦老师只是讲课的方法很特别而已啦！”

    陈唐翻了个白眼，若有所思。

    叮。电梯门开，侍者推着餐车走到桌边，摆上一道道美食，气氛至此彻底轻松下来。

    当夏启也在座位上坐好，麦坤举起酒杯：“开动吧！”

    三人顾盼，也一起举起酒杯，四个酒杯在空中碰在一起。

    “谢谢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