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到处都是骨头！

    那感觉就像孙悟空走进狮驼洞，视野之内骷髅若岭、骸骨如林，目力所及尸山浆海、皮肉烂做泥尘。

    嗖，夏启撒手把荧光棒扔了，腾腾腾倒退，这才发现脚下无比泥泞，那是凝固的血浆吧。

    他猛然捂住嘴，胸腹里的翻天覆地。纵然他经常在梦里亲历血腥战场，但无嗅无味和风味俱全完全不能混为一谈。

    他一直退到洞口崖边，被漫天风雪打在脸上，才总算压住心中无边的憎恶。

    毫无疑问，这里是龙潭虎穴，往里走死路一条。

    再往下走试试。

    深入虎穴？不不不，夏启的基本原则一向是君子不利危墙之下。他左顾右盼，开始寻找落脚，准备继续向下攀岩。

    天空越来越暗，山谷里的暴风雪也有愈演愈烈之势，相比之下山洞简直是桃源。

    一个声音不断对他说：这下面不知道有多深，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底，等到黑夜降临，你要怎么在山壁攀岩？

    就算你真的去到下面，如果那里是牛头马面的栖息地，你要往哪里去？

    你也没有帐篷。

    你不知道地形。

    你没有同伴。

    如果都是未知，至少在这片崖壁上，你比牛头人、猪脸人拥有优势。

    一个个问题，令他举步维艰。

    而正当他进退维谷的时刻，几个悉悉索索的声音，挤在呼啸的山风里，断断续续传来。

    他把头探出洞外。

    顺着声音的来路寻找。

    哗啦。忽然有个较大的声音传过来，他立刻找到了方位。

    他看到一小串砂石正在碰撞崖壁的凸出部、滚落。回溯向上，他看到了一只悬空的爪子，一只紧紧吸在崖壁上的爪子，与崖壁同色的粗粝厚皮。

    蜥蜴人！

    蜥蜴人是b级生化兵，可以轻易撕碎没有装备机甲的战士。

    它们不仅拥有利爪、坚硬的皮肤等物理级别的强化能力，还拥有与环境同化的变色能力，其中的精英种还拥有初级的变形术。

    对于此刻夏启来说，是像神一样不可战胜的对手。

    夏启屏住呼吸，把头一点点的缩回洞穴。还爬什么？所有的纠结就此画上句号。

    外面是龙潭，里面是虎穴。思前想后，他还是做出决意：大丈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还能有更好的选择嘛？

    他找到被扔在地上、已经几乎熄灭的荧光管，插在腰上，然后拿出小电筒，拧到微光的状态，返身向洞穴的深处走进。

    借助隔空移物的能力，夏启得以解放双手，而手电筒贴近地面给到的微光，即能帮他看清前路，又相对隐蔽，已经是他可以做到最好的探路模式。

    至于无人机？在这种后无退路的寂静山腹里，遥控无人机跟大叫着我在这里，我想死毫无差异。

    穿过骨场，是一条曲折的隧道。这里非常安静，空气中带着些许腐臭，但算不上浓烈；地上零零星星有些血迹，夏启脑补出滴血的死人被抬向骨场的画面。

    令人不寒而栗。

    隧道的走势似乎是个s形，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挖掘。夏启看着两边的墙壁，有种敲下去的冲动，但他不得不忍住。现在可不是满足好奇心的时刻。

    他走得很慢，即使这里寂静得感受不到一丁点生气，他还是步步为营。这可是虎穴，他可不想因为放松警惕，被突然出现的老虎一口吞噬。

    然后。

    他就听到了一个小女孩唱儿歌的声音。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

    “不知怎么哗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童音清脆，咬字清晰，每一句歌词被唱出来的时刻，都充满天真无邪的欢快。

    如果夏启现在坐在幼儿园的舞台下，只怕立刻就要起身给这个小女孩热烈鼓掌。

    但是他现在站在漆黑寂静的隧道里，身后是尸山血海，前面如此清新动人的儿歌，只会令他毛骨悚然！

    是幻觉吗？他扪心自问。

    不会。因为生化兵不会催眠术。

    那么，是被发现了吗？

    这时歌声一变，女孩唱起了更加欢快的粉刷匠，并边唱边向他的方向接近过来。

    “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我要把那新房子刷得更漂亮。”

    夏启后脑勺上凉气直冒，冷汗涔涔而下。

    “刷了房顶又刷墙刷子象飞一样，哎呀我地小鼻子变呀变了样……”

    歌声越来越近，已经接近三米外的拐角。

    夏启一咬牙，抽出荧光棒一折，绿光盛放；拔刀在手，他俯身冲向拐角。

    “啊——”

    尖叫声仿佛翻山倒海。

    大马士革刀死死停在一个小小女童的脖颈上，但锋利的锐气还是轻易的吹破了她的皮肤，一丝血痕在刀锋前缓缓裂开。

    砰。隧道尽头的门被猛烈推开，几名衣衫污垢的男子从门后冲进隧道。

    冲在最前面的汉子，手里拿着一把菜刀。他一脸惊惶，但在看清情况之后，低声断喝道：“不许哭！”

    女童应声住了嘴。

    那中年汉子警惕得看着夏启，沉声问道：“你是谁？”

    ……

    夏启在发现刀锋所指真是个小女孩的时候，立刻停住大马士革刀；等看到有人跑过来，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这很诡异。

    这里居然有人？

    但是回忆骨场所见，他又能接受这里有人的可能性。

    因为骨场里所有的骨头，都是人骨。

    没有人，哪来的人骨。

    这就像没有猪，哪来的猪骨头是一个道理。

    当然，他希望自己想得是错的。

    小女孩的样子长得周正，有着胖嘟嘟的脸蛋，清澈的嗓音，和一双看起来天真无邪的眼睛。

    猪圈？只是想到这个词，就会感到邪恶！

    “我是铁壁要塞高中一年级体育生，夏启。”他表明身份：“我跟随老师出塞历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醒来的时候就出现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菜刀汉子眼中的光彩，随着夏启自我介绍的展开迅速熄灭。听到最后一句时，已经垂下头去。

    “是什么地方有什么关系……”他沮丧地叹息道：“反正都是要死。”